他语气已经冷了下来。 云景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待到一枯枝从身侧一古树身上掉落,他才轻声道:“封住师弟的记忆。” * 凌清真人正要进入裴云舒的识海,但却被无忘尊者叫停,无忘尊者面容冷漠,道:“我来。” 他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放在裴云舒的额上,一只握剑的手便隔着丝帕放了上去,裴云舒面上沾了些断壁残垣带下来的灰尘,眼角带着红意,墨般的眉头蹙起,一副极为不安的模样。 无忘尊者垂眸看他一眼,尾指轻轻颤动了一下,便闭上眼睛不愿去看他,灵力从掌心中进了裴云舒的识海。 万千记忆一一在眼前闪过,不知看到了什么,无忘尊者放在裴云舒额前的手猛得抖了一抖,差点从身下人的额前滑落。 裴云舒的面越来越痛苦,细细密密的汗珠从鬓角滑落,他蜷缩起了手脚,手却不经意地抓住了身边人的衣衫。 这一抓,无忘尊者却面痛苦,他另一只手想去拽下裴云舒的手腕,指尖快要碰到裴云舒的皮肤时,却猛地停下。 好似裴云舒对他而言是什么可怖的野兽,一沾,就会被拉入深渊,尸骨无存。 * 裴云舒还未醒来,便听见了耳边的清脆鸟鸣声。 他缓缓睁开了眼,外面小童清亮的声音响起,“师兄,快快起来,今师祖出关,要见弟子们呢。” 裴云舒愣了一下,他穿好衣物出了门,打开房门一看,小童就站在侧边等待着他,裴云舒觉得自己好似没有睡醒,他问道:“你说谁出关?” “师祖啊,”小童理所当然道,“无忘尊者,师祖他老人家昨破了分神期,今诸多宗门前来祝贺,师兄快快整理好自己,好赶往大殿去。” 裴云舒关上了门,他站在原地,目茫然。 师门中竟还有一位师祖吗? 他如在梦中,便重重掐了下自己,手臂被掐红了,疼痛袭来,裴云舒才知晓这不是梦。 转身一看,才发觉头摆放了一身叠放整齐的衣服,他低头一看,那衣服同身上这身也无甚不同,都是单水宗弟子们所穿的道袍。 裴云舒看了这衣服一眼,并未换上衣服,而是走到桌旁坐了下来。 壶中还有水,裴云舒就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水应当放的时间长了,已没了温度,冰冰凉凉。 他一口饮尽,凉水顺着喉咙下滑,窗口的光正好投在桌前,明亮净堂,裴云舒眨眨眼,却觉得自己如同吃了一个酸涩的果子似的,从里到外都酸极了。 第33章 虽然不知这师祖是从何而来的, 裴云舒还是御剑往大殿中飞去。 但是在飞过无止峰的山头时,心中莫名漫上了一股寒意, 裴云舒不由自主御剑离得峰头远点,等离得远了,他却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样做。 如在梦中一般的觉, 可分明处处是现实, 裴云舒想着想着, 就抿了起来。 小童说师祖破了分神期,分神下一步就是合体,既然是师祖,这修为已经称得上是单水宗第一人,但裴云舒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对。 似乎要低了些…… 离得大殿近了,空中也多了许多御剑前行的人,裴云舒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便加快了速度, 转眼就落在了殿外。 殿中已经有许多宗门的人在等着了, 他们三三两两的低声说着话, 裴云舒从中走过去,远远的, 就看到了凌清真人与各峰长老坐的位置。 身旁有无奇峰的弟子走过,看到他停在了这里, 奇道:“师弟, 怎么不往前走了?” 裴云舒顿了一下, 却转身往大殿外走去, “想起还有东西未带,师兄,你帮我同师父说一句,我晚些再来。” 他走出大殿,手里握着青越剑,但还未走远,身后就有人追了上来,遥遥喊着:“师弟!” 裴云舒转身一看,正是大师兄云景。 云景是跑着过来的,他身为无止峰凌清真人席下的大弟子,举止一向沉稳,如今这一跑,却和往常一点儿也不相似了。 大师兄看着裴云舒,眼中好像藏了些试探,“师弟,你怎么不进去?” 只是他这一句说完,就见四师弟直接退后两步,离他远了,才抱剑淡淡道:“一些东西忘了拿。” 大师兄沉默了半晌,才笑开,“那便早去早回吧。” 裴云舒转身就走,却听身后有脚步声传进,他心口忽而猛得剧烈跳动了起来,一股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排斥冲上了脑袋,青越剑出鞘,锋利的剑身在大师兄手上割出一道血痕,他眉目冷淡,目光也冷漠如霜,“大师兄想做什么?” 掌心被划出一道口子,血从伤口中缓缓出,大师兄看着自己的手心,他收回了手,将手背在身后,“师弟,你发带要松了。” 裴云舒眉心微皱,他收起了青越剑,扔给云景一瓶丹药,“师兄,若是下次你直说就好了。” 他顿了顿,“我不喜外人接近我。” “外人,”大师兄喃喃,黑眸看着四师弟,眼中闪过苦笑,“罢了,师弟,快快去吧。” * 裴云舒自是没什么东西忘了拿的。 但他一走进那大殿,便觉得抑得不过来气,索便直接走了,他在单水宗上到处飞着,却不知自己该去哪里。 奇怪得很,他自己那个小院,也是万分不想回去的。 最后,裴云舒还是让青越剑自个儿选出地方,“我们去散一散步。” 青越剑便载着裴云舒来到了后山。 山中格外寂静,只有远处的鸟鸣入耳,裴云舒在两颗古树间扯上了一绳,便坐在绳上,让青越剑推着他前后晃着。 他小时便喜这么玩,刚来单水宗时总是步步皆胆怯,了后,便上天下水无所不能了。 在师父师兄们面前是乖得很的小师弟,在将他带大的老童眼里,就是个混世小魔王。 只是这小魔王惯会装乖,又长得仙气缥缈,仿若观音座下童子,便无人得知裴云舒的本了。 可老童到底是凡夫俗子,在无止峰上硬生生从小童熬到了老童也未曾修得大道,终究还是生老病死了。 老童死了之后,裴云舒便做了好几的恶梦,最后只能去着凌清真人,才敢在夜中睡去。 在那以后,他也不怎么顽皮了。 绳子被高高扬起,再重重落下,裴云舒闭上眼睛,风从脑后吹过,本已经松了的发带被风吹落,被带向远处。 黑发没了约束,就放肆地飞了起来,裴云舒正想将发带招回来,就见那发带落入了一个人的手中。 那人站在不远处,周身仿若有云雾遮挡,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能觉到一股低沉的剑意。 “你怎么不去大殿?” 声音也百般好听,淡而轻,如泉水落玉盘。 裴云舒不知这是谁,便问:“你又是谁?” 不知是真有云雾在这人身边陪驾,还是被发丝遮住了眼睛,裴云舒看这人,却如雾里看花一般,怎么也看不清。 这人不答话,只是道:“小心些,莫要摔着。” 实在奇怪,裴云舒索不再理他,又从袖中掏出一条白发带,但一看这白发带,他便愣了起来。 他双手没去攥住绳子,但还是稳稳当当地坐着,只是在别人眼中看来,晃得如此剧烈的绳索实在太过吓人,旁边树上柔软的树枝忽而爬着绳索过来,枝条生长着,在裴云舒的背后接出了一个靠背。 裴云舒回过神,他看了看身后靠背,径自跳下了绳子,随意将头发束起,看向那人时,这才确定,这人脸部被云雾挡住了,好似见不得人似的。 “你手中还拿着我的发带。”裴云舒道。 那人手猛得一抖,好似裴云舒的发带上藏着剧毒一般,慌的想扔下,一团火先窜了上来,将这发带烧得连灰都不剩了。 那人好似也没想到,他手还维持着拿着发带的姿势,半晌后,才说道:“抱歉。” 裴云舒不甚在意,一个发带而已,他侧耳听了一会,朝着一处有水源的方向走去。 “你不去大殿?”看不清面容的人又问。 裴云舒道:“不去。” 他不再和不认识的人说下去,索御剑飞走了。 留在原地的人看了一眼树中起的那绳,情不自地走近一步,又脸一变,万分狈地转身离开。 * 直到大殿中的人即将散了,裴云舒才来到大殿。 他从角落进去,也只是站在角落,淡淡看着大殿中的所有人。 这些人态度恭敬,对着高高坐在上位的单水宗的宗祖,好似对着自己师门中的宗祖一般,那副架势,真真是前所未见。 裴云舒对这师祖没有一丝半点的好奇,甚至只要想起师祖两个字,就觉得心中累极了,有沉重的东西在心口,得连抬眼去看一看都不愿意看。 等到别的宗门的人都走了,现在的单水宗宗主凌野真人叫亲传弟子和内门弟子们上前行礼,裴云舒混在内门弟子之中,站在后侧,也不想去看一看这师祖长得是什么一副样子。 但等到内门弟子走了后,只剩下了十几个亲传弟子,他却是躲不过了。 “来吧。”师祖说。 这声音万分好听,真如仙人一般冷淡,裴云舒抬眼,就见着师祖长了一副秾丽而淡漠的好样貌,正波澜不惊地看着他们。 裴云舒怔怔看着,面逐渐变得苍白,其他弟子行了礼,只他一人还直直看着。 师祖抬眼看他,眼中如深潭一般幽暗深邃,但只短短看他一眼,就长睫微颤,转开了目光。 “云舒,”一旁站着的凌清真人道,“行礼。” 裴云舒脑中一片空白,随着师兄弟一起行了一礼。 师祖招手,让人挨个上前,赠下一个个回礼。等到裴云舒时,裴云舒却好似扎在原地,脚下一步也不愿朝着师祖走进。 身后排队等着的师兄弟急了,也不知是哪个峰的,手力大得很,在裴云舒背后一推,就将他朝着师祖的方向推去,“师弟,别愣了。有便宜不占就是蠢蛋啊!” 裴云舒猝不及防,师祖猛得站起,急急走近扶住了他,但刚刚碰到裴云舒,无忘尊者的表情就忽而一变,变得无比痛苦了起来。 他攥着裴云舒的手指在发着抖,待到裴云舒站稳了,他便瞬间退开,将仍然还发颤的手背在身后。 目中不敢看裴云舒,只是淡淡道:“慢些。” 裴云舒也退开他两步:“弟子失礼,请师祖见谅。” 无忘尊者应了一声。 他二人都离得对方远些,相比起之前那些上前的弟子,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过于远了些,也实在过于疏离。 师祖从袖中掏出一件法宝,是一件天品级的攻击法宝,外形如绳子一般,却可变化成万千武器。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