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裴云舒便攥紧了手。 口先前空出来的那一块儿,现在又觉得不一样了。 只是他还未得到塔内的动静,塔却忽而不见了。 裴云舒缓缓转身,师祖就站在门处,一身白衣,正表情淡漠地看着他。 “师祖,”他道,“那塔是什么。” 师祖垂下眼,躲开裴云舒的视线,声音冷漠,“你不应当在此处。” 裴云舒一心只想知道那塔跑去了哪里,他朝着师祖走近,可他走近一步,无忘尊者就退后一步。 两人从房内退到外侧,这处就是峰顶,云雾缥缈,再往外,就是陡峭悬崖。 无忘尊者就这样一直退着,退到了院中,再退到了万丈悬崖边。 裴云舒终于停下了脚步,他探究的目光放在师祖的身上,声音仿若被风一吹就散,“师祖,你莫不是在怕我?” 师祖表情波澜不惊,语气冷如冰渣,“口胡言。” “那师祖为何不看我?”裴云舒道。 无忘尊者眼中闪过挣扎,他终是抬起眼,去看向裴云舒。 屋外的光正好,照在裴云舒的身上,更是将他的发丝染上金光,眉清目朗,红齿白,那双清亮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注视在无忘尊者的身上。 识海内一片剧烈的疼痛开始翻滚,分神期的修为反而成了折磨。 师祖痛苦地闭上眼,嘴中不断念着清心咒。 无情大道,若是碰了情,便是无底深渊。 裴云舒于他同毒一般,碰了便万劫不复,道心俱毁,只看上一眼,便万蚁噬心。 不能碰,不能沾。 可是,哪里能忍得住。 第35章 师祖就站在崖边, 他闭着眼睛, 好似宁愿跌下悬崖, 也不愿看裴云舒一眼似的。 他真是面若桃花, 但却如青灯古佛般的冷漠,天上之人, 对着裴云舒出这幅表情,嘴中还念着清心咒,裴云舒反觉得格外荒诞。 裴云舒的目光从师祖身上移到他身后的悬崖处。 万丈悬崖,对修士来说也没什么, 更何况是分神期的师祖。 “师祖, ”他垂下眸,眼捷在下眼睑上遮下一片影, “弟子想知道那塔是什么。” 无忘尊者还在念着清心咒。 他的声音如冰, 表情如雪, 好像连裴云舒的声音,都被清心咒给隔绝在了外侧。 裴云舒终究还是走了。 待他走了之后,无忘尊者才敢睁开眼,他看着刚刚裴云舒所站的位置, 看了这一眼后,便不敢去看第二眼。 * 裴云舒御剑去了藏书阁。 单水宗的藏书阁书籍众多,各种心法道法也多, 越是高楼, 书籍就越是珍惜, 也越是难进, 但裴云舒这次去的是杂书处,这处就简单多了。 他一本本的在杂书中找着法宝详解,翻遍了不知道有多少本书,直至太落山,他才在书中找到了那黑金两塔的详解。 原来是一座镇妖塔。 裴云舒的手指滑过这三个字,定定看着,只觉得眼睛发涩,好似书看多了般的涩。 身侧有同门走过,裴云舒合上书,带着这本书出了藏书阁。外面已是云霞漫天,他愣愣看了半晌,直到被一旁长老唤醒,才回过神,往三天峰处飞去。 可真是奇怪。 裴云舒将手放在丹田处。 那塔与他是何关系?为何他的本命剑如此着急,又为何那莹白内丹也如此迫不及待? 虽不知那莹白内丹从何而来,但视察一番后百利而无一弊。也是,若是有恶意,早就将他的金丹毁了,又怎么还会给他疗伤。 许许多多,不论是事是物,记忆中如同断了线的链子,总是这缺一块,那又少了一块。 二师兄那要来给他把脉,生病?他怎么不记得自己生过病。 他慢慢想着,一路飞至三天峰,回到房中就点了灯,继续看着那本书。 可翻来覆去,书中只写了这塔是镇妖塔,怎么用、怎么解,却是一个字未提。 裴云舒合上了书,他走出房中,去看遥不可见的山顶。 他想要再见一见那塔。 该怎么做,才能再见到那塔。 * 次一早,裴云舒便着寒站在了师祖门前。 他发丝上皆是珠,长睫上也沾了水,天边从黑夜重新变亮,房中却不见有人走出来。 裴云舒静静等着,但直到已中天,房中也不见有人走出。 他上前,轻声唤道:“师祖。” 房中无人回应,裴云舒推开门,房中已无一人,那张桌上,也无那座镇妖塔。 * 连接着三,裴云舒都没有在山顶见到师祖。 若是师祖不想见他,布下结界便可,裴云舒一个小小金丹,还能硬是来闯他结界不可? 可分明没有一个结界,无忘尊者却好似没在三天峰一般,他的那处连小童也没有,裴云舒从黑夜等到下一个黑夜,也未曾见到他。 等再一次空手而归时,裴云舒在下山路上抓了一条五彩斑斓的蛇。 那蛇长得实在花哨,短短不过一桌的长度,被关在水球中,同裴云舒一同回了住处。 等在院中落座之后,裴云舒便盯着这花蛇,目中神难分,他饮了一杯又一杯的凉茶,才将小童唤出,“你可知道这蛇有没有毒?” 小童细细看了这蛇一遍,“师兄,这蛇有毒的。” 裴云舒道:“何毒?” 小童羞于开口,半晌后才磕磕巴巴道:“情毒。” 裴云舒沉默了一会,便让小童走了。 他的目光放在这花蛇身上,直到天边暗了下来,他才闭了闭眼,走进水球,抖着手将指尖入了水球中。 花蛇迫不及待地一口扑来,疼痛便从指尖曼延到了心口。 裴云舒睫颤了一颤,脸上的神却越发冷了。 * 无忘尊者打坐结束,他睁开眼,看着空无一物的室内,出了片刻神后,便想闭上眼继续打坐。 可总是无法静心,终究,他长叹一声,挥出一面水镜,想要看看裴云舒是否还等在他的门外。 他分明知道看了水镜动摇的还是自己的道心,却是忍不住。夜中冷气如此之重,更何论三天峰顶上,裴云舒如此倔强,若是出了些什么事,他也不好……不好和凌清代。 可水镜一出,无忘尊者就是呼一滞。 裴云舒卧躺在上,上的轻纱晃,被子被抓起层层皱褶。 他面绯红,眼角含着水光,黑发披散了,被褥洁白,却没有他眼角红意来得丽。他蹭着铺,表情痛苦,忽而睁开了眼,眼中是难耐靡丽的光。 会来吗? 裴云舒闭上了眼,表情越发痛苦,他紧紧咬着,瓣充血,忍住想要出口的闷哼。 鼻息越来越重,皮肤越来越烫,而神智,却是越来越清醒。 终于一声巨响,门被人狠狠推开,有人抱起了裴云舒,带着他往外飞去。 凛冽的寒风吹去皮肤上的烫意,丛中树木给无忘尊者让着路,裴云舒尽力睁开眼,就见到无忘尊者冷如冰霜的脸。 但是抱着他的手,分明已经发抖到无法忽视的地步。 裴云舒闭上了眼。 寒潭就在眼前,在月光下泛起波光粼粼,无忘尊者看见水光之后,剧烈颤动的心总算得以松了一口气,他毫不停歇,抱着裴云舒就落入了水中。 入了水后,他就将裴云舒推得远远的,给他施了一个法术,确保他不沉入水中,便几乎急切地念起了清心咒。 寒潭极冷,水中还结着冰,冰水包围躯体,可无忘尊者越是念着清心咒,越是犹如被火上炙烤一般,识海一片翻滚,刚刚抱住裴云舒的手,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的烫意。 越是不想去想,便越是忘不了。 他袖中的手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嘴中念的清心咒快得几乎要念不清楚。 痛如刮骨,有如刀割。 一颗颗清心丹服进口中,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冷静,就被裴云舒的一声闷哼彻底打碎。 裴云舒的黑发随着潭水漾,他脸上的水从额头滑落到下巴,再一滴滴落入水潭之中。 瓣出了血,血染红了瓣。 眼中含着的水光比波光还要刺眼,衣衫凌,脖颈修长。 无忘尊者手心已经掐出了血。 “师祖,”可裴云舒不放过他,他表情痛苦,中却喊着无忘尊者,“我好难受。” 轻的像风一样的话,却如山崩地裂一般的重。 无忘尊者脑中一片空白,他朝着裴云舒游去,指尖颤着握住了裴云舒的手腕。 水声淅沥,每一声响都藏着旎和幽深。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