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傻雕!不!傻马! 谢景衣有些窒息,“柴公子若是着急,先走一步吧!这杭州城太平得很……” 柴祐琛眼皮子都没有抬,“遛马,马喜。太平好,没人抢我的马。” ……谢景衣拍了拍小驴的股,小驴受到了主人的心思,撒丫子就想跑,瞧得一旁的青萍,着急上火,可没跑几步,谢景衣便让她慢了下来。 没有办法,驴慢马慢,驴快马快。 就这么驴儿悠闲,主人痛苦的一路到了兴南街,谢景衣松了一口气,率先从驴上跳了下来,放眼一看,只见那铺子上头整整齐齐的摆着各种布,颜花纹搭配齐整,伙计面带笑容出八颗牙齿,十分得体,顿时心中大安。 这铺子不错,在兴南街十分显眼的位置,左边是首饰铺子,右边是胭脂铺子,对面…… 谢景衣往对面一看,了自己的眼睛,只见对面也有一间布行,差不多是谢景衣这间的三个大,十分的显眼。 最让人惊奇的是,那铺子里的陈设,摆布的方向,颜的搭配,甚至连伙计笑容的幅度,都一模一样,跟照镜子似的…… 断人财路,此仇不共戴天啊! 谢景衣扭头看向了出来相的掌柜的,“对面是怎么回事,是哪家的铺子?” 掌柜的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瞧见柴祐琛下了马,对面的掌柜的快步了出来,笑着对他拱手道,“东家!” 公子!有病得治! 第7章 大布坊里大掌柜 谢景衣的铺子,名叫大布坊,乃是她外祖父立下的金子招牌。 虽然翟氏已经出嫁了,但沾了娘家的光,还是给自己所有的卖布的铺子,都取名叫做大布坊。 翟老爷当年白手起家,硬是凭借一个铁头,在杭州的众多织坊布坊里挤出了一片天,说起来也是一方传奇。 铺子里的大掌柜叫姚兴,是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矮矮胖胖的,看上去像是年画上的福娃长了皱纹,十分讨喜。 谢景衣并非是头一次来,姚兴也是认得她的,见她发问,忙说道,“也是奇事,早在上个月,对面的铺子便被人给盘下来了,起初也不知道是做什么,昨儿个下午,牌匾就挂起来了。小的去打听了一下,说是齐国公府的,原打算一早去给东家汇报,不想您就来了。” 谢景衣一仰头,更是气了个倒仰。 好家伙,她的铺子叫大布坊,柴祐琛的铺子叫天布坊,这是摆明了要她一头啊! 她想着,深深的了一口气,皱了皱眉头。 上辈子她在中行走,那时候柴祐琛已经身居高位,时常进,两人虽然打过照面,但并没有结下仇怨。 这辈子就更加不用提了,昨儿个才初次见面。 那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叫他盯上他们这么个小铺子了? 姚兴见谢景衣不悦,嘿嘿一笑,“少东家莫要放在心上,这铺子大未必是一件好事儿。你瞅瞅在咱们兴南街,都是一个小小的门脸儿,哪里有那嚣张气派,金碧辉煌的。咱们卖的可是布,来买布的,都是像小的这样的抠脚百姓……” “瞅着那大门大户,就眼发慌腿打软,颠颠兜里的铜子儿,那是怎么着都不敢进去啊!天高高在上不敢看,咱们的老百姓就喜大,炊饼大一点,布头大一点,就是买鞋,都恨不得大一点费布赚到了哇……” 姚兴说着云淡风轻,谢景衣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盯着那姚掌柜的头顶看了好一阵子,没有想到,在兴南街这个小铺子里,竟然藏着一个长了头发的扫地僧! “有姚掌柜在,我自是不用担心生意之事。我不过是担心,不小心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谢景衣淡淡的笑了笑,作为一个新上任的东家,她不能让人瞧出任何心虚。 姚掌柜深以为然,不然他也不会想着去汇报了。 “外面风雪大,少东家先进来喝杯热茶吧,小的这就去拿账册来。” 谢景衣点了点头,此刻铺子里进来了好几个客人,她站在门口说话,也颇为不妥当,便随着姚兴往后头走去。 这兴南街的铺子,前头不大,但是径深长,院子倒是不小,捣鼓一下,也能摆下好些染缸。后面一排屋子,乃是库房同姚兴一家人的住所。 “账册不用了,等年关时,再一并儿送去府上便是。我今儿个来,就是来随意看看的,有些事儿,要问姚掌柜的。” 姚掌柜笑了笑,一张脸挤成了一团,“少东家想问什么随便问。从我阿爹开始,便是给翟家做事儿了,等到夫人出嫁的时候,我又做了陪房。夫人当年第一次接手铺子的时候,比少东家还要小一岁呢。” 说话间一个穿着蓝布衫的小娘子走上前来,给谢景衣沏了一碗茶,一双大眼睛,好奇的偷看着谢景衣。 姚掌柜见她不稳重,瞪了她一眼,那小娘子慌慌张张的就走掉了。 “小的只有这么一个闺女,叫姚圆娘,宠得失了礼数,叫少东家看笑话了。” 谢景衣了然,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无妨。姚掌柜的可知晓夹缬?” 姚掌柜一愣,认真的看了谢景衣一眼,“自是知晓,但自太宗朝,便止私自打造花板了。虽然如今放松了管束,在洛等地,有人做夹缬染丝绸,以前我在兴南街做掌柜的时候,有幸见过。” “历经几朝,会打花板的工匠已经很少了。而且如今的贵人都织锦织罗,花细不说,还不容易出现裂纹;再不济,我们两浙路一带记忆高超的绣娘很多,绣上一条一年景,岂不是更加华美?” “贵人不喜穿同样的衣衫,花板再好,未免也于死板,颜也只是深浅相隔,更何况还有染缬。偶尔穿个新鲜还可,其余时候,不若做帘幔,还是织花布更受一些。” “久而久之的,用夹缬染布的越来越少。而且一个没染好,好好的一匹绸子就废了……少东家突然问这个,是想做夹缬?” 谢景衣瞅着姚掌柜的,越发的惊讶,以他的本事,窝在兴南街这么一个卖布的小铺子里,实在是太委屈了。 姚掌柜的像是看出了谢景衣的想法,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也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我阿爹以前是大布坊的大掌柜的,我跟在他边上学的。后来成了亲,内子多年无出,好不容易生了一女……家中迫我停另娶,我实在是不忍心……便跟着夫人嫁出来了。先前也是在正南街……圆娘大了,我想招婿,便请了命来了兴南街,想寻一个老实的后生呐。” 姚掌柜说完,又自觉失言,谢景衣才多大年纪,哪里会喜听这些。 可他瞅着少东家生得亲切,便不知不觉的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全说出来了。 “是小的失言了。小的也只是听闻过,并没有做过染缬。少东家若是想做,得先找一个会打花板的,夫人有一个染布坊,离这里不远,里头有个李师傅,手艺很好,拿了花板让他试试,应该能做得出来。” “不过小的斗胆一句,夹缬布不太划算……我们大布坊也就是薄利多销,不做贵人的买卖。” 谢景衣听完,顿时舒心的笑了。 她原本还想着,要到哪里去寻一个贴心的大掌柜,毕竟兴南街的铺子,迟早要被她做大了去。赚钱虽然好,但是她后可是要杭州谢家,将京城永平侯谢家踩在脚下,如何能够只做商户? 先如今,姚掌柜便是一个很好的人选。重情义,人踏实。 “我是想做染缬,但是咱们不染丝绸,染布。你看如何?” 第8章 我瞧娘子多富贵 谢景衣说着,其实是有成竹的。 夹缬染布,前朝之时一度盛行,花纹吉祥不说,泽也很丰富,有不少人都拿来做裙摆,制屏风,可到了大陈朝,锦帛不是拿去岁贡,就是出海。 军多穿夹缬染的印花布,于是官家就严民间私印。渐渐的,在民间这起子手艺便失传了。 上辈子她在中做掌衣的时候,每都在掏空脑袋要推陈出新,让贵人们一鸣惊人,让官家眼前一亮从此不朝……呸呸……让官家赏心悦目才能更好的治国安邦。 岁月让她头秃,但是心不秃。 一个人要站在高处,便是要会常人所不会。她子跳,做事天马行空,按说并非中看重的稳重之人,但却能够站在女之巅,定是有非常人所能及的本事的。 打花板她会。 姚掌柜听了谢景衣的问话,伸手一捞,抓过来一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作响,过了好一会儿才皱着眉头说道,“花板师父工钱高,若是染布,那定是要将布价往上抬不少。麻布再好看,那也比不上绫罗绸缎,怕是高不成低不就。” 谢景衣点了点头,“倘若打花板不要钱,而且咱们只染单呢?” 姚掌柜眼睛一亮,这会连算盘都不打了,“大有可图。蓝草多而廉价,咱们染蓝留白;染黑也容易,东青,栗壳,实,五倍子都能染黑,不逾制又耐脏;少少染红,喜庆而价高。” “少东家可是找到了打花板之人?”姚掌柜说着,顿时动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又试探着说道,“若是有花板,咱们早些印了,说不定还能够赶在年节之前。少东家也知晓,有些百姓,一年也就做一次新衣,错过了,就要等明年了。” “有些眉目。姚掌柜且先缄口不言,等那板儿来了再说不迟。你这铺子打理得很好,家中有喜事的时候,可得告诉我,我给圆娘妆。” 姚掌柜笑得越发的高兴,就差瞧不见鼻子眼睛了。 谢景衣又在铺子里头随意的看了看,便出了大布坊。 小驴在大树底下拴着,见着她来,高兴的嘶鸣起来。 谢景衣走到它跟前,摸了摸它的脑袋,一抬头便又瞧见了那匹裂开嘴笑的傻马,以及坐在它身上,恨不得让人一拳打下来的主人。 虽然姚掌柜说得在理,但断人财路,同刨人祖坟差不离。 谢景衣深了一口气,对着柴祐琛拱了拱手,“小女敢问柴公子,是否有哪里得罪于你?” 她说着,看了自己的大布坊一眼,又看了看对面的天布坊。 柴祐琛摇了摇头,“夫子说我只通经文,不通时务,是以我特意开了一家铺子,坐看人生百态。” 原本是个寻常话语,但是柴祐琛居高临下,一脸黑面,让人想要跳起来砸掉他的狗头。 “这杭州城里,布坊不下百家,为何……” 别说不是故意的,连摆布的颜排序,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是这边摆一匹,他摆三匹……分明就是模仿。 柴祐琛摸了摸下巴,“我只认识你。” 谢景衣不敢置信的看着柴祐琛,小姑我瞧上去就那么好糊?我可是在中看尽狐狸真面目的女人!不要以为长得好看就能够胡骗人。 “昨儿个我才接手这个铺子……” 你是趴在我家底下了,还是蹲在房梁上了啊,这也能知道? 不气不气,这个人是阿爹上峰的上峰之子,“就怕害着公子赔钱。” 柴祐琛看了谢景衣一眼,“连过路人都能利用的人,是不会赔钱的。” 谢景衣觉得自己已经控制不住体内蠢蠢动的洪荒之力,她多么希望自己是一个武林高手,先使出一招九黑骨爪,再来一记降牛十八拍…… 不气不气,这是阿爹上峰上峰的儿子。 谢景衣摆出了一个深嬷嬷的得体微笑,“承蒙公子吉言,我也觉得自己面带福气,一看就是要大富大贵的人啊!” 柴祐琛盯着谢景衣看了好一会儿,鄙视的拍了拍马,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脸在笑,手在抖,跳起来打脸?你多虑了,大概只能打到膝盖吧。” 去你上峰上峰的儿子,士可杀不可辱!南方人长得矮怎么了,长得矮就要被人笑了吗?再说了,她才十三岁好吗? 谢景衣想着,抄起地上的雪奋力一扔,正中柴祐琛的后脑勺,来不及窃喜,她便嚷嚷道,“嘿,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随便拿雪球砸人啊!太过分了,别跑!” 柴祐琛只觉得后背一阵透心凉,扭头一看,就瞧见谢景衣站在原地指着一个角落跳脚,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空的,一个人都没有,只留下一地杂的脚印…… 牵着马的小厮柴贵看了柴祐琛一眼,见他的脸并没有黑几分,反而是嘴角微微上翘,硬着头皮的唤了一句,“公子!” 柴祐琛回过头来,“走罢!” 柴贵松了一口气,“公子为何对谢三娘子另眼相看?若是长公主得知……” 柴祐琛看了柴贵一眼,柴贵脖子一缩,不敢言语了。 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