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一猜到她要说这个。 晓晓看着脚边一圈温福利,啧啧嘴:“要说杂志社没优点,那也是打我自己脸。客观地说,逢年过节还关照职工的。我记得去年——哪一年来着,还发的锅,还发过洗洁,好几桶,一年都用不完。对了,三八妇女节放假半天,一人发一张电影票,对吧?” 李清一双手托着一盒带鱼,正艰难地打开冰箱,想要找个合适的角度放进去。“对对,还发秋衣秋,大妈款,水粉。”说着扫到冷藏区的乐扣乐扣保鲜盒,玻璃的。“还有这个,也是女职工福利。” 晓晓上前帮忙。 冰箱容积有限,她无法把带鱼带同盒子一起进去,只好蹲在冰箱前,把盒子打开,每条带鱼各有塑封包装,她把带鱼一条一条码进去。 晓晓离开杂志社后,形象变化大,李清一见她几次,她都化了妆,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 因此她只伸出两指,捏住塑封边缘,嫌弃地摆进去一条带鱼。 “我之前说的话……” 李清一不大想被她数落:“我知道,不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吗。”说着走去打开水龙头,待水温热了,示意晓晓过来洗手。 晓晓边洗手边说:“你知道啥?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她停下来闻闻手,又挤了点洗洁:“工作和情,你总有一样要迈步吧。” 两人约好年前小聚,紧赶慢赶,见面和发年货的子撞上了。晓晓被抓了壮丁,帮李清一扛了一次米面油。“这是女生干的活吗?你就不会叫个男的帮你?” 李清一生不麻烦别人——也没有合适的人可以叫:“我叫谁呀?” 晓晓怒其不争:“你的球友呢?你的同事呢?你的相亲对象呢?” “……” “得得得,我懒得说你。这一年又一年的,你是要孤独终老吗?明年别叫我,我可不来帮你搬带鱼。” 李清一:“他们都没你跟我亲,搬东西我肯定叫跟我亲的。” “呵!你别给我灌药儿了,我把话撂这儿,明年我肯定不搬,你找个比我更亲的吧,我求求你了。” 说到这儿,晓晓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不是有一个……怎么不叫他来?” 李清一万分警觉:“ssss谁呀?” 晓晓一时找不准关键特:“就那个……带你去过宇光天地那个。” 宇光天地是这城市的地标建筑,很多金融企业进驻,当然,对普通市民而言,最直观的还是宇光天地商场。 李清一当然去年。 至于带她去的人,一个是马宁,一个是杨劲。 “他……他干不了这种事。”李清一脑中浮现雕塑般的男肢体,很强大,很有力,但是功能上,无论如何扛不了大米。 “干不了这种事,还能干哪种事?你要娶回来伴读吗?我说清一,你知不知道,男人需要‘被需要’的觉,看来你是真不懂,我简单跟你说吧,就这袋大米,你要是叫他扛,他保准美滋滋。别说一袋,你有十袋——哪怕你是开粮油店的,他都乐意效劳。我记得你说过,他对你上心的,大学同学,知知底儿,这种升温的机会,你都不利用上?” 咔嚓一个闪回,李清一强迫自己,把脑袋里下意识打开的那本书啪的一声合上。 晓晓说的是马宁,也只可能是马宁。因为李清一只跟她说过马宁,没说过别人。 同时,她为自己的意识到一丝羞。 连宇光天地也变成他的专有名词了,这么没出息。 ※※※※※※※ 年前与晓晓的会面,倒是让李清一意识到,有一件事,需要自己主动做些什么。 她寻个时间,主动打电话过去。 马宁是一如既往地亲切有礼,只是这亲切,与以往不同,少了配方里的讨好成分,仿佛一个骑自行车下坡的人,停止蹬踏板,任由车子速度降下来,随便它停到哪里。 甫一接通,马宁旁边有人声,像在谈工作,李清一例行寒暄几句,他说了句:“你稍等。” 李清一缄口十几秒,才确认他这个“稍等”是跟身边人说的。 马宁换了一个安静所在,重又与李清一对话。 李清一觉得有必要见马宁一面,毕竟二人重又建立联系,并非仅仅基于大学同窗情谊。只是见面也很残忍,见面只是摆好桌子,李清一要说的话,才是要摆上桌的菜。 她不是没被追求过,但这种告别宴她很难下咽,对,大概就是所谓“讨好型人格”。 马宁听闻来意,倒表现自惹。电话两端各种静默几秒,李清一意识到,这通电话之前,马宁有很长时间没有主动联系她。多长时间?自上次带他去打篮球,到现在。 李清一听到马宁静默时,隐约冷哼一声——可能并没有,马宁从没在她面前过极端情绪,读书时并没有悉到那种程度,这半年来更是鞍前马后,温和无害。 她倒宁愿这声冷哼并非幻听,这样可缓解她心中些许拂人好意的愧疚。 没想到对方一反常态,问是不是有面谈的必要,年底了,他工作上有些事,不大摆布得开,如果打电话或线上可以沟通的事,不见面也是一样的。 马宁说:“以我对你的了解,不见面你也更自在一些。” 末了又说道:“要是有什么事,你一个女孩家长又不在身边,尽可以找我,别太那什么。” 几句话,把李清一运气打好的腹稿给毙了。 这通电话,反倒让她觉得,马宁心如明镜,只是二人这段相处,各自努力营造,外观都搞得严丝合,难得窥到对方的真情。 没办法,两个人都不大会。可能还有一个心思飘乎。 收线前,马宁略放开一些说:“回头得让你们班那几个女生劝劝你,你那么个圈子,成天当个营生,玩得忘乎所以,针扎不进去,水泼不进去。别把这个年纪该干的事都耽搁了。” 这通电话算是明确的定位。马宁这番话,以同窗身份,倒也说得李清一哑口无言。 哑口无言归哑口无言。李清一并没什么宏阔视野与务实神,该耽搁的还是会耽搁。 李清一的杂志占了教育口的便宜,也会放个不那么完整的寒假。 所以在各大中小学筹备期末考试时,她就在清理手头工作,准备放假回家。 杨劲调来第一年,他还没这意识。 刚好有个朋友叫杨劲,说年底了要聚聚,刚好那个共同认识的朋友又回国了,上次叫杨劲,杨劲推说伤没面,这次总归没有说辞了。 这人家里有些背景,自己经营一家驾校,杨劲与他认识久一些,但也都是些光怪陆离的场合。 这次杨劲应了,并且叫上了李清一。 杨劲外出办事直接过去。 赶上年前最后一个稿,李清一汇总稿,下班后又耽搁了一会,跟杨劲说晚一会过去。 这样也可掩人耳目。 二人心照不宣地选择了“偷”情。 第49章 李清一一到就有点后悔, 天气煞冷, 她完全出于保暖需要,没为这个聚会另辟行头。 可这家ktv颇有点高级, 李清一记得, 她只在一年前开业时来过一次,那时候开业酬宾,小强来“唱券”,一群人来过一次,记得当时aa结账, 算下来消费仍旧不低, 所以后来她也再没来过。 虽说没什么隐密服务, 可场望去,她是唯一打扮随意的。 女孩子们穿了将将不透的丝袜或者打底, 高跟鞋和裙装是标配, 走廊里来往穿梭的,颈上或者腕上总有些闪耀的小饰品。 她报了房间号,一个自觉帅炸的男侍应引领她, 走进某一楼层尽头的一个包房。 杨劲没告诉她, 今晚的聚会具体会有什么人参加。 门打开的一瞬,她被室内的狂躁音乐“扑”了一下,呆了两秒, 里面的人看过来,愣愣的一个剪影。 就在李清一认定自己走错房间,里面没有她认识的人, 准备退出来的一刻,杨劲才从角落里站起来,手心向来唤她过去。 这个房间里,除了杨劲,起码还有五个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从明处到暗处,她一时也辩不清男女。 有个男士坐在杨劲身边,见李清一走过来,他主动往远处挪了挪,把位置腾给李清一。 刚好一曲结束,背景音乐渐渐消逝时,李清一面前多了一瓶啤酒。 是那种ktv专供的小瓶装。 拿来啤酒的人,正是刚才唱歌的人。因为李清一看见他手里还握着麦克风。 瓶盖已启。桌子另一侧,摆了一小撮这瓶装啤酒,盖子都被启掉了。 其余的人,包括杨劲,每人面前各有一瓶,还有一些空酒瓶,散落在包房各种。 相比让位者的疏淡,献酒者更热情些。 “来晚了,妹子啊!快,先润润喉。你看,我一早儿叫他出来,叫了好几次,叫不动。今天要不是你,他肯定还要撅我。” 酒瓶搁在面前桌上,那人说到“润润喉”时,李清一下意识拿起酒瓶,在手里握了握,冰过了,瓶身有水汽,手凉薄,让人不舒服。 杨劲没打算加入谈话,膝盖顶着桌沿,把沙发和茶几中间的过道牢牢堵死,半仰半靠在座位里。 有人要麦,送酒的人转过身去周旋,另一首歌的前奏响起。 显然有人过烟,包间里有烟味,而且不是那种呛人的低价烟。好在李清一紧挨着杨劲坐,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清气味,是香水还是什么,李清一也没追究过,只是这悉的气味让她于局促中稍安心。 对面座位坐了位女士,是本场除李清一外唯一女。她往杨劲和李清一方向瞄了两次,然后跟男伴互相咬耳朵说话。 说到尽兴处,女的佯装嗔怒,拿粉拳砸男伴肩膀。 那女的年纪大一些,身材圆润,黑紧身上衣肩膀处不对称地挖了个,出的肌肤在ktv带灯下闪闪发光。 李清一被人观察,也观察人。她发现那个男伴跟杨劲有短暂的眼神,似有话要讲。看那一男一女,一时无法判断他们是什么关系。 有东西碰她的手腕,杨劲递过来一小袋青豆,李清一接了,他顺势凑近一些说:“本来就他们两个。没想到那小子又叫了人来。” 被叫“那小子”的人似有应,扭过头来公然对杨劲使了个眼,驾校老板。 刚才让位子的男子冲杨劲喊话。音乐声太响,杨劲没听见,那人就努力倾身凑过来,他问杨劲给妹妹点个什么歌。 杨劲也倾身凑过去,中间隔着个李清一,她只好双手去撑身后的沙发,让出二人声波传递的通道。 没想到杨劲的手臂虚搭在她身后,顺势移到她身前,认真地回应对方,整个上半身都趴在李清一腿上。 李清一觉得她来之前杨劲应该已经喝了些酒。 ——“给她点个什么?” ——“要不先给我点。” ——“你不是刚唱过吗?” 驾校老板听到他们对话,高音都不飙了,略过最后一句唱,直接对着话筒说:“给杨局来个他的最,情歌对唱——那个谁——张学友……” 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