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宥恒脸一僵,默然不语。 不错,他在察觉异样下便顺水推舟摔下了马,否则,凭他武功及骑术,哪怕是被下了药,又岂会轻易便摔下马去。 他只是觉得,自己近来锋芒太,再这般下去必会引起父皇不,倒不如借受伤一事暂且隐下,也可避避锋芒。 陆修琰眼神异常复杂,片刻,转过身去缓缓地道:“宥恒,我此生从不做后悔之事,可如今,我却非常后悔当年将鑫儿从岳梁带回京中。若知皇室血脉亲情淡泊如斯,我宁愿他一辈子都是万华寺的无大师,也不愿他成为如今被人利用的陆淮鑫!” “小皇叔……”陆宥恒怔怔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喃喃地唤。 对无这几经历之事,陆修琰并没有告诉秦若蕖,并非有意瞒她,只是因为她如今仍在病中,他也是怕扰了她养病。 收到染梅派人送来的信息时,他想了想,到底也是担心那小家伙会受委屈,遂唤了长英进来,让他亲自前往章王府接无过府。 “酒小和尚要来了么?”秦若蕖从书房里间走了出来,自然而然地将手给他,由着对方将她搂在膝上坐好。 “嗯,醒了?”陆修琰探探她额上温度,又摸摸她的脸蛋,见情况已有明显好转,这才放下心来。 “都睡了好久,你怎的也不叫人家……”秦若蕖嘟着嘴,娇声抱怨道。 陆修琰抱着她的,柔声道:“你病尚未全好,自然得多休息些。” 98| 秦若蕖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咕哝道:“我的病早就好了,头也不沉,嗓子也不难受,连药都不用喝了。” 她的身子一向极好,甚少得病,记忆中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当然,那个“夜游症”不算。 陆修琰亲了亲她的脸颊:“肚子可饿了?” “不饿不饿。”秦若蕖摇摇头,下一刻眸光闪闪亮地问:“等酒小和尚过来,咱们一起烤鹿可好?” 这傻姑娘,对那几块鹿可真够执着的。 陆修琰无奈地笑笑,柔声应允:“好,等他来了,我便亲自给你们烤。” “当真?”秦若蕖眼眸更晶亮了,环着他的脖子飞快在他脸上亲了亲,甜甜地道,“陆修琰,你真好!” 陆修琰轻笑,额头抵着她的问:“只是给你们烤几块便算好了?” “这是当然,试问世间上有谁能请动端王为她烤啊?”秦若蕖得意地道。 陆修琰哈哈一笑,用力在她上亲了一记,相当赞同地道:“可不是,世间上也只有本王怀中这个能有此荣幸。” 秦若蕖闻言更加得意了。 两人说说笑笑一阵,秦若蕖问:“青玉什么时候能把酒小和尚接来?” “想来这时候他们已经在回府的路上了。”陆修琰把玩着她的长发回道。 他原本只是让长英去接无,只转念一想便又让青玉跟着一起去,一来长英与青玉分别是他与秦若蕖身边之人,最能代表着他们夫二人;二来青玉与无相,加之又是女子,容易出入后宅查探了解无在章王府中情况。 而此时确如他所说的这般,长英与青玉将无从章王府中接了出来。 “染梅姐姐,你记得好好照顾嬷嬷,不用担心我的。”青玉正将无抱上车,小家伙却突然止步回身认真地叮嘱身后的染梅。 “大公子放心,奴婢会好好照顾嬷嬷的。”染梅点头保证。 无这才放下心来,也不让青玉抱,自己相当利索的爬上了车。 马车辘辘前行,一路往端王府方向驶去。 另一侧路口上停着一驾青布马车,怡昌长公主得体地与几位夫人道过了别,便吩咐侍卫长准备回府。 身材魁梧的侍卫长似乎有些许失神,并不似往那般反应及时,还是他身后的一名侍卫轻轻碰了碰他的手以示提醒,他这才回过神来。 怡昌长公主自然没有察觉他的异样,放下车帘那一刻,她脸上扬着的笑容立即便敛了起来,冷冷地问车内的侍女。 “那人如今怎样了?” “怕是不行了,想必也只是这几之事。” 怡昌长公主轻抚着腕上的玉镯子,慢条斯理地问:“可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长公主放心,不管是驸马还是那边府里之人,谁也不会怀疑。” “如此便好,你做事,我自是放心。”怡昌长公主嘉许地点了点头。 那侍女迟疑一阵,轻声道:“长公主,方才有消息传来,沈柔跑了……” “跑了?”怡昌长公主脸一沉,磨着牙低声音恼道,“那么多人连一个手无缚之力的弱女子都看不住?跑了多久?可派了人去找?” “昨夜才发现她不见了,已经立即便派了两队人马去找。如今大雪纷飞,她身无分文,又拖着那副残躯,想必也跑不了多远。” “不管怎样,绝不能让她回到京城!”怡昌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传我命令,若是找着了,原地把她解决掉!” “是,奴婢知道了,立即便通知下去!” 约莫不到半个时辰,马车便在长公主府门前停了下来。 怡昌长公主施施然地下了车,换坐上府内的软轿,一直到了正院才停了下来,自有院中侍女上前将她扶了下轿。 “驸马何在?”回到屋里,她端着热茶喝了几口,随口便问。 “驸马、驸马在朱姨娘处。” 怡昌长公主缓缓地放下茶盏,轻拭了拭角,淡淡地道:“人之将死,多陪陪她也是好的。” 正要迈步进来的驸马卢维滔听到这话脚步一滞,随即便大步跨了进来。 屋内侍女忙上前行礼,而后静静地退了出去。 “我记得前阵子府里还有几株上好人参,可方才我命人前去取,怎的说没有了?”卢维滔问。 “郑王殿下受了伤,昨我便让人送过去了。”怡昌长公主不紧不慢地回答。 “你明知道珊儿如今正是最需要的时候,为什么要把它送人?!”卢维滔脸上难掩恼意。 “那你的意思是郑王殿下的命还不如你妾的?” “我可没这样说,殿下伤的是腿,又用不上人参,府上什么名贵药材不能送,为何就……” 怡昌长公主重重地一拍桌面,冷冷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还是我有意要害你的珊儿了?” 卢维滔忍气声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出去!”怡昌长公主冷冷地扫他一眼。 卢维滔死死地攥着紧,可终究不敢逆她之意,强下腹怨恨转身离开。 怡昌长公主轻蔑地斜睨他的背影。 没用的男人! “长公主,何侍卫有要事求见。” *** 听到下人回禀‘鑫公子到了’之时,陆修琰刚好见完访客,略思索一会,干脆便留在原地,等着小家伙过来。 无迈过门槛时,一眼便见陆修琰悉的身影立于不远处假山石旁,正含笑地望着自己。 他的眼睛一下子便红了起来,飞快地朝他跑过去,紧紧地抱着他身,好不委屈地唤了声:“皇叔祖……” 陆修琰猝不及防地被他抱住,听着他委屈软糯的童声,忆及陆宥诚对他所做之事,心中一软,忍不住弯下身子将他抱了起来。 无依赖地搂着他的脖子不放,脑袋瓜子枕在他的肩上。 陆修琰轻拍拍他的背脊,一直将他抱到了正院。 “酒小和尚,你居然还要人抱抱,也不害臊!”得到回禀出来相的秦若蕖见小家伙竟是被陆修琰抱了回来,顿时取笑道。 无挣扎着从陆修琰怀中下来,动作飞快地了一把眼睛,大声道:“人家还是小孩子呢,被人抱抱又怎样了?” 秦若蕖“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捏捏他气鼓鼓的脸蛋,弯着正对着他的眼睛,笑眯眯地道:“你可是当师叔祖的人了,还小孩子呢!” 咦,这话可是有些悉,她以前好像说过。 陆修琰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在听着两人的斗嘴时也不了些笑意,正说话,却见无的小脸瞬间便沉了下去。 小家伙低着头,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角。 秦若蕖从未见过他这般蔫蔫如被霜打过的茄子般的模样,当即愣了愣,无却已经落寞地道:“芋头姐姐,我想师傅,想大师兄他们……” 陆修琰心口似是被重物砸了一下,脸上笑意当即便敛了下来。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伸出手去他的脑袋瓜子,郑重地许诺道:“皇叔祖答应你,后必会带你回去探望他们。” “真的?”无眼中放光。 “真的!” “皇叔祖,你真好!”得了肯定的保证,小家伙一下子便笑得眉眼弯弯。 “好了好了,酒小和尚、陆修琰,咱们去烤吧!”秦若蕖笑嘻嘻地一手拉着一个,喜喜地道。 “好啊好啊!我要烤,要烤!”无沮丧的心情一下子便跑得无影无踪,扯着秦若蕖的手就要跑出门去。 陆修琰无奈:“总得先让下人准备准备……” 待青玉等人将一切准备妥当后,陆修琰笑望着眼前吱吱喳喳笑声不断的一大一小两人,看着他们玩闹似的一古脑将各种调味料洒在那几片鹿上。 “芋头姐姐,糖糖,我要糖,多放些。” “不行,放太多的话太甜,你吃了又会牙疼。”毫不留情地拒绝。 “才不会,给我啦……”撒娇撒娇,耍赖耍赖。 “哼,才不理你,说不给就不给!” “讨厌,我让皇叔祖给我烤!” …… 毫无意外地,一刻钟过后,陆修琰认命地亲自动手为两个小祖宗烤。 他定定地望着吃得笑颜灿烂的两人,忆起当年岳梁山那条小溪旁的一幕,眼中是怀念。 所处景致虽截然不同,但人却仍旧是同样的人,可见当年他的预便是真的,这两人当真能将他吃得死死的。 眸中柔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轻扫,最后落到脸蛋被秦若蕖坏心眼地抹了一把灰却浑然不知的无身上,想到他方才想念师傅师兄的那番话,忍不住喑自叹了口气。 他当年真的做错了,血缘上的亲近哪及得上实实在在的亲情与呵护,想来若是梅氏泉下有知,也宁愿让唯一的儿子留在被关包围的万华寺,也不会愿意让他回到亲情淡漠的章王府中。 “皇叔祖,快吃完啦,你再接着烤啊!”无不知他的心事,毫不客气的指使道。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