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叹一声,缓缓行礼禀道:“王爷不记得了?今是王妃进请安的子。” 按制,每月初一,身为亲王妃的秦若蕖是需要进向皇后娘娘请安的。 陆修琰微怔,他确是忘了这一桩。 素岚见状心中更觉难过,以往,王爷对王妃是事事注意的,又怎会连王妃进这样重要之事都不知道? 陆修琰低低叹着在花梨木椅上坐了下来,接过素岚递过来的热茶啜了几口,缓缓合上茶盖,问:“你认为,怡昌皇姐可会真的是死在‘她’的手上?” 素岚只怔了片刻便明白他口中的“她”所指的是何人,沉默须臾,摇头道:“奴婢不知。” 哪怕她真的很想大声告诉他,她亲手带大的姑娘不会作下那等血腥残暴之事,可是,她已经没有了这样的底气,那个姑娘连她自己看着都觉陌生。 陆修琰苦涩地笑了笑,心头涌起的那点希望又渐渐敛了回去。 “……王爷,您是要放弃她了么?”见他又要离开,素岚这几一直抑心中的话冲口而出。 陆修琰止步,良久,轻声道:“若是能那般轻易放弃便好了……” 素岚望着他渐渐融入雪景里的背影,少顷,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蕖小姐,如此情深意重的男子,你又怎忍心一再害他伤心? 她拭了拭泪水,心中蓦地升起无限希望。 如今夫人之仇已报,蕖小姐心中的仇恨想必已了,只要熬过了怡昌长公主之死带来的这道难关,一切、一切便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到时王妃再生个小世子,不,小郡主也不要紧,王爷那般喜小孩子,不管儿子还是女儿想必都会疼得如珠如宝的,到那个时候,这个家才真正是个完美的家。 她越想便越觉得充了希望,只要熬过当前难关,只要熬过去…… *** 凤坤中,秦若蕖心不在焉地坐在纪皇后身边,听着她念叨着陆淮睿的趣事及再度有孕的郑王妃,不时还附和几句。 纪皇后自然看得出她的走神,执着她的手柔声道:“近来因为怡昌皇妹之死,里外人人自危,六皇弟又是受命彻查此事,想必忙得不开身,对许多人与事都有所忽略,你身为他的王妃,万事都要多体谅些。” 秦若蕖点点头:“妾身明白。” 纪皇后微微一笑,不自觉地扫向她的腹部,关切地问:“还是没有消息么?” 秦若蕖一时不明白她所指,待看清楚她的视线所向时,俏脸一红,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小小声道:“还、还没有呢!” 纪皇后双眉微微皱了皱,这大半年来康太妃一直不死心地往端王府赐人,是她一次又一次地挡了回去。只是,长此以往终是个问题,关键的还是端王妃必须早怀上孩子。 “本身边的杨嬷嬷是个调理妇人身子的好手,呆会本让她跟你回王府住阵子,顺带着为你调理调理身子。” “多谢娘娘。”秦若蕖哪会不明白她的好意,自是非常。 “你我之间何需这般客气,今天气放晴,你又难得进一回,咱们到外头透透气说说话,也好过总闷在屋子里。”纪皇后笑着牵起她,两人相携着迈出了正殿之门。 对这个年纪小到足以当她儿媳妇的弟妹,纪皇后是发自真心的喜的,除了因为她是她看着长大的皇弟陆修琰最的子,也因为对方纯真如白纸般的子。 雪后放晴,中处处均有好景致。秦若蕖跟在纪皇后身边缓步而行,看着一路上别致的景,呼着清新的空气,心境也不豁然开朗。 “娘娘您瞧,那像不像一只展翅飞的鸟儿?”她指着远处的一座假山石,笑着问。 纪皇后顺着她所指方向望过去,也不笑了:“听你这般一说,倒是真觉得像。” 见身边的姑娘一扫方才的郁结,脸上重又绽放了笑容,她的嘴角不自地轻扬。 连月来,因她的雷霆手段,后中再无人敢明目张胆地与她作对,人人在她面前都是谨言慎行,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她凤颜大怒,从而落得如曾经的江贵妃般的下场。 曾经宠冠后的江贵妃,如今虽然仍居妃位,可却招了皇上的厌恶,别说再如当年那般与纪皇后分庭抗礼,只怕后都只能看着皇后的脸过子。 “路滑,莫要走太快。”见秦若蕖步履轻快了不少,她连忙拉住她,叮嘱道。 秦若蕖娇憨地冲她笑了笑,正想说句之话,忽见不远处一个身着装的女子面走了过来,她定睛一看,认出是江妃。 已经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江妃本也是在人劝说之下出来散散心的,哪想到才走了这么一柱香的功夫便遇到了她平生最痛恨的两个人,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的她暂且没有能力对付她们,唯有忍着恼意上前来见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是江妃啊,倒是难得。”纪皇后收回了笑容,淡淡地道。 近江妃想方设法好章王陆宥诚,与之结盟一事,她是知道的,只也不阻止,冷眼看着她四处折腾,甚至为了讨陆宥诚的心,连给身边人下药,将对方送到陆宥诚上这等下三滥手段都使了出来。 秦若蕖趁此机会亦向江妃行了礼。 江妃深恨她二人,自然不想久留,再度朝着皇后福了福,正要离开,忽听身后传来女子凄厉的叫声,她下意识地回头一望,竟见她身边女史陈毓筱披头散发,手持匕首疯也似地朝着她冲过来。 “江容,你毁了我一生,我要杀了你!”眼看着那锋利的匕首就要刺来,她用力将身边不远的女子扯到身前…… “六弟妹!” “王妃!” 纪皇后与女的惊呼伴着匕首入之声同时响起,江妃手一软,目瞪口呆地看着被她当盾牌的女子倒在地上,鲜血,从对方口处出,很快便染红了她的身下。 108|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陈毓筱冲出的距离又太近,所有人都反应不及,直到江妃竟将站离她最近的端王妃扯到身前充当盾牌,活生生地让秦若蕖替她受下这当一刀,众人方反应过来,尖声叫着冲上前救人。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地面,亦刺痛了闻声赶来的陆修琰的心。 “阿蕖!!”他飞也似地冲过来,颤着手为她止血,绵绵不断地出来的鲜血很快便沾了他手。 “太医、太医!”他疯了一般大声叫着太医,一把紧紧地将倒在血泊中的子抱起。 自然有赶来的中侍卫将陈毓筱制住,纪皇后一面大声吩咐着女前去请太医,一面亲自引着陆修琰往最近的倚竹苑走去。 陆修琰脚步如飞,口中不停地安着渐渐陷入昏的子,直到将她抱到了倚竹苑东居室的上。 “阿蕖,阿蕖……”他抬手想为她拭去脸上污渍,可手的鲜红却沾到了她的脸。 “阿蕖,你别吓我,阿蕖……”他哽噎着一声又一声地轻唤着她的名字。 突然,他觉右手手腕被人死死地抓住,他一望,见上本阖着眼眸陷入昏的子紧紧地盯着自己,那纤细的手正死死地握着他的手腕。 “阿蕖!”他颤声唤。 “我、我不是、不是秦、秦四娘……”上的女子脸雪白,艰难地从牙关中挤出一句。 陆修琰的眼泪一下子便了下来。 他将她的手贴在脸颊,哑声道:“是,你是秦若蕖,是我的子秦若蕖……” ‘秦若蕖’想不到他竟会如此回答,神情有片刻的怔忪。 “我、我是、是你的、你的、子?” 陆修琰亲着她冰凉的手,用力点着头哽声道:“是,你是我的子,是朝廷的端王妃……” “你、你的子……端王妃……”她梦呓般低语。 她不是秦四娘,可她是他的子,是朝廷的端王妃! 口上痛楚一阵又一阵,可她的嘴角却缓缓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 “那书、书房的是、是我……”她紧紧地望着他的眼眸,气若游丝地道。 “我知道是你,我知道的……”陆修琰亲着她的手心,任由泪水肆意而下。 怡昌死后不久,他便知道那在书房引挑逗自己的不是他的傻丫头。可是,那又怎样呢?不管她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不都是他求娶回来的子么? “你知道,你、你竟然知道……”‘秦若蕖’呓语,可边的笑意却是更浓了。 下一刻,她拼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腕,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你、你答应、答应我,今生今世,不、不管发生什么事,都、都要护秦、秦四娘周全。” “你放心!”陆修琰又急又痛,强下心中酸涩哑声保证道。 “好、好、好,如此、如此我便放、放心了。我本因恨而生,如今恨已了,自当、自当归去……”仿佛放下了心头巨石,‘秦若蕖’眼神开始涣散,喃喃地道。 陆修琰心中大痛,紧紧拥着她,脸颊贴着她的,嗓音沙哑道:“不,不是的,是我说错了,阿蕖她还很需要你,她一直很需要你。你也不是因恨而生,你是因与守护而生,没有你,便没有无忧无虑地长大的小芋头,更没有如今的端王妃。” “是么?因与守护而生……”‘秦若蕖’的声音越来越轻,呼越来越弱,到最后,抓着他手腕的力度骤然一松,纤细的手臂无力地垂落沿之外。 “阿蕖、若蕖、若蕖,太医,太医……”陆修琰悲恸难抑,疯狂般地叫着太医。 端王妃遇刺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后,宣和帝龙颜大怒,当即要下旨将行凶者赐死,还是纪皇后沉着脸劝下,只请他将陈毓筱给她,由她亲自审问。 宣和帝最终应了下来,可对贪生怕死地将端王妃扯来当盾牌的江妃却是痛恨非常,下旨废去她的位份并打入冷,更连江府亦被牵连,江妃之父被他当着朝朝臣的面痛斥教女无方,不堪为父,羞愧得对方只恨不得当场触柱而亡以谢天下。 可这一切,陆修琰都已经不在意了。他的心思全被昏不醒的子所占,按理,那伤并不致命,虽是失血过多,但也不至于会到昏不醒的地步,可偏偏血止了,伤也治了,人却一直昏着,无论怎样也醒不过来。 陆修琰怒急攻心,太医被他骂走了一个又一个,连京中但凡有点名气的大夫亦被他请了来,可最终的结果仍是一样。 一时间,整个端王府被愁云所笼罩。 “王爷,那乞丐已经找到了。”这,他亲自为昏中的子擦拭了身,再换上干净衣物,便往书房里处理公事,长英走进来回禀道。 “人呢?现在何处?” “在尚书大人别院……”长英迟疑了一会,回道。 “别院?”陆修琰皱眉,沉着脸道,“为何不将她提往刑部大堂?” “……王爷若是瞧了那人的模样,便会明白尚书大人此举用意。”长英低声道。 陆修琰疑惑抬眸扫了他一眼,也不再多问,遂起身离开。 在长英的引领下到了刑部尚书位于京郊的别院处,乍一见他,刑部尚书的脸有些许奇怪,只很快便若无其事地上前行礼。 陆修琰单刀直入地问:“人呢?” “王爷请随下官来。” 跟着刑部尚书七拐八弯地到了一处环境清幽的小院,最终在西侧的一间小小的屋子里停了下来。 “王爷请。” 进得门去,便见屋里有一名女子缩在角落里,察觉有人进来,那女子害怕得直哆嗦,只当她认出来人竟是端王时,立即扑到他的跟前,尖声叫道:“王爷救我,王爷救我!” 陆修琰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避开她的触碰,皱眉:“你认得本王?” “王爷,我是沈柔,是您未过门的子沈柔啊!”女子哭倒在地。 沈柔?陆修琰难得地愣住了。 “你是沈柔?”他微眯起眼睛盯了她片刻,努力在记忆里搜刮了一通,可是对这个前未过门子着实没有什么印象。 当年与沈家的婚事是宣和帝为他订下的,他也只是曾经在凤坤中远远地见过她一面,再多的便没有了。 “是,我是沈柔,王爷,我是您未过门的子沈柔!”沈柔痛哭失声,这么多年来,她终于可以大声地向人承认,她是沈柔,是端王未过门的子沈柔。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