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璇莞尔而笑,从锦月手上拿走婚书,折叠放好:“姐姐就别再看啦,明就能见着五皇子殿下了。”盖好盒盖,“五皇子才情当真高,这样的俊的字,我也只在藏书阁里书画大师遗作上见过一回。” 一旁为锦月梳发的侍女轻笑道:“五皇子殿下为了将这礼函写到最好,整整写干了一砚的墨呢。” 闻言屋中几个侍女都轻轻掩口而笑。 梳发的婢女忽觉说漏嘴,道:“锦月姑娘可千万不要告诉殿下你知道,殿下……殿下不让奴婢们说……” 锦月微微点头:“他为何不让你们说?” 那侍女笑:“哪个男子不想自己在心的女子面前保持最完美高贵的形象?何况咱们五皇子殿下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当然也希望让姑娘一直仰视他,依赖他,他在姑娘心中一直是完美的。” 大部分时间,他都是接近完美的,锦月心说,然而却不觉想起那晚,弘允爬窗被她撞见,尴尬而不动声地爬下来。 “哦”了一声,锦月不再多说。 · 就这样折腾了两,这些人们果然不愧是伺候天家主子的,不愧是皇后派来的,个个有双巧手、绝活。 铜镜映着锦月的模样,香璇和姑姑周绿影站在一旁都看得吃惊。 “以前就知道姐姐生得美,只是不打扮,今天一看当真比我想象的还要漂亮。”香璇拉着锦月的袖子,“姐姐你老实说,你其实是下凡来的对不对?” 周绿影也看得眼发红,跟着香璇点头,眼泪忍不住下来,赶紧别开头擦了去。 锦月从铜镜里看她:“绿影姑姑是想起我娘了,是吗?” 周绿影点头。“小姐和白夫人长得颇为相似,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好女子。可惜美人情场多磨难,夫人韶华早逝,奴婢心中止不住有些难过。” 香璇安她:“姑姑莫哭,看姐姐不是已经找到好归宿了吗?白夫人天上有灵,也会开心的。” 好归宿。锦月低低重复了这句话,不觉有些恍惚。 这屋子里的喜庆红绸,凤冠霞帔,真的,是送她出嫁么。她真的,要嫁给弘允了…… “你们说,尚,真是我的好归宿吗……” 周绿影一擦眼泪,扬起带泪的笑容: “当然是,这天底下血统最尊贵的儿郎,即将成为小姐的夫君了。小姐当开开心心,好好睡一觉,明做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入主尚。”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有没有期待呢、 ☆、第61章 1.0.5 “影姑说得对,姐姐就不要多想了。”香璇拉锦月的手:“什么东、什么太子,那些事姐姐都别去想。姐姐先好好放宽心,睡一觉,嗯?” 锦月觉到手背上香璇握她的掌心有微微的薄茧,还记得在暴室头一次见香璇,她还是个心寄望成为皇帝妃嫔、光宗耀祖的秀女。彼时,香璇手上肌肤柔,是没有一点茧子的。 香璇身体孱弱,脸颊如映玉一样略显苍白,每每看见香璇锦月便不住想起映玉——这个曾经是她最珍视的妹妹,而今,却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思及此处,锦月便越发觉得眼前这个,陪自己在深内苑中风雨不弃的人儿,无比珍贵。 “跟着我,让你吃苦了。待后时机成,我便将你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嫁了。” 香璇低脸摇头。“香璇但求跟随姐姐一世,不嫁。” 然,脑海里不觉浮现出个英俊男人的容颜,心跳漏了一拍之后,又想起现实,心也随着脑海中的影像沉下去。‘不嫁,也不能嫁……’ 夜转深,里来的侍女伺候了锦月洗漱,待香璇和周绿影出去后,捧来了个檀香木锦盒。 天家的婚礼程繁复细,锦月正疑惑是什么,却不想那侍女呈上来的画册竟是让人面红耳赤的闺房之术教导手册。 二侍女跪地低首,恭敬禀道:“此宝物能助姑娘在尚如鱼得水,伺候好五皇子殿下。尚大人让奴婢二人转达,请姑娘务必好好研读,若有疑问可传唤奴婢二人。” 锦月面皮发热,“嗯”了一声。“你们退下吧。” 二侍女才起身,躬身低手退了出内间,将喜庆的红纱帘放了下来,在外间侍立看夜。 想起是大婚前一夜,香璇实在不放心锦月,去而复返,在门口却发现周绿影竟然也返了回来,两人会心一笑。 都默默在外间找了个绒毯,同二侍女一起看夜。她们都太希望婚事顺遂,锦月,能够真正的安定幸福下来。 月华如水,长安城在夜里寂静,但有一处高楼客栈的二楼,靠边的那间房却还亮着灯火,光线映在纸窗上,如黑暗帘幕上一粒火星子,酝酿着一场火焰。 忽而窗户一声“吱嘎”,一只灵活的小胖手,挥舞在纸窗后!接着又举起只小胖手,吱嘎又推开另一扇纸窗。 立时,屋里的光线立从纸窗投出来,如方形的泉水涌入昏暗的夜。 两只小胖爪揪住窗棂,矫健地一拉,就将自己的小身子送上了窗台。 赫然,正是已经被宗正府的史官们从天家族谱上除了名的小团子! 伸出小脑袋,小黎朝窗户左右瞧了瞧,都黑布隆冬的,没人!小家伙又往下看,“噢”地无声大了口气,吓得小手直拍脸捂眼睛,心里呐喊——“好高好高好高……” 拍了几回,小家伙才冷静了些,又手脚并用地从窗户里拖出一条长长的单儿,已经被撕成一条条,打了结,拴在窗边儿的框柱上。 顺着单儿,爬下窗户、石灰墙,像只小猴子吊在藤蔓上晃啊晃,好不容易落了地。 终于下来了!小团子提了提磨松了得子,此时边听一楼的客栈厨房里有女人说话的声音,吓得他赶紧捂住嘴,晃着两条小腿儿使劲跑入黑暗里。 厨房墙被手腕的黑铁木条框着,从巴掌宽间隔看进去,一厨子正点头哈地听个黑衣女子训话。这女子身材纤瘦却很灵活矫健,虽穿着死板的黑衣却眉清目秀。 “饭菜要洗干净,多放,做得营养些。”她从怀中掏出一贯钱,丢给厨子,“少了不了你的好处!” 厨子见钱喜,双手接过奉承道:“夫人对孩子可真周到,半夜还想着给孩子加餐呢。” 黑衣女子一眼盯得厨子噤了声,“谁告诉你我是夫人了。” 月光移动、透过墙隙闪落在她的眼睛上,令她不由眯了眯。正是数月前,潘如梦死后在牢中寻找蛛丝马迹的二女子之一,凝初。 彼时另一个与她同行的,唤作“菊英”。 厨子做好了饭菜,她端着上了楼,可进去房间却哪里还有孩子的踪影!上的布单不见了,挂在大开的窗户上! “居然跑了!”凝初啐声狠狠一拍窗台,而后灵活的从窗口飞身而下,搜寻。 长安的街道错综复杂,除了一纵一横的两条宽阔大街,还有无数条小街小巷。 这是条小巷的拐角是酒坊,已经关门,“酒”字旗帜在夜风里诡异地飘,小团子猫着身子跟团小耗子似的窝在那儿躲着。 很快,就出现了那黑衣女子的踪迹——她足尖点飞在各家屋顶上,沿着巷子居高临下,哪里有老鼠跑过都看得一清二楚。 小胖手抱住圆脑袋,小黎慢慢把身子又往大酒缸下缩了缩,张着小口小心气呼气,免得鼻子太小呼发出摩擦声。 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看不见…… 黑衣女子左右看了看,没发现,跑开。过了一会儿却又折返回来,竟是使诈的。 还好没出去!小团子小手抱着圆脸蛋儿想,娘亲你在哪里啊,小黎找不到路了,还有大坏人追我,娘亲…… 此时背后却忽然传来吱吱两声。小黎一看股后头,正是一只硕大的老鼠,正拖着半截馊馒头。 大一口气,小黎浑身皮疙瘩立起来,一双小手捧着圆脸一挤,把眼睛挤成一条,就看不见老鼠了,并朝老鼠凑去。 快滚,不然吓死你…… 可老鼠抱着馒头吱吱,就是不走。 黑衣女子蓦地听到酒坊的酒旗帜下,有老鼠的吱吱声,走近…… “原来你在这儿。” 她本生气一抓小黎的后颈窝,却见孩子挤脸吓老鼠的模样,忍俊不起来。“瞧你这样子,还想吓跑老鼠呢,嗯?” “啊,放开我,娘亲、爹爹……救我、救我……嗷呜嗷呜……” 小黎哇哇大叫,黑衣女子蓦地一慌,忙捂住他嘴巴,闪身摸回客栈房间丢在地上。 “你就死心吧,你娘亲和爹爹都早已以为你死了。不会来救你了。” 小黎眼泪在小眼眶里打转,却还坚强地盯黑衣女子道:“他们早晚会来找我的,你要是聪明的,就赶紧把我放了,我还可以让我爹爹多给你些钱,不当杀手。” “呵,个小不点儿还敢和我谈易。”黑衣女子掐了掐团子的脸蛋儿。“放心吧,别哭了,我不会要你命的。若是我要杀你,一个月前在里我就真把你丢井里头摔死了。” 小家伙双手被绑着,坐着椅子上瞥她不说话,观察。 黑衣女子自顾自倒茶,喝了一杯。“你可不许逃走了,若是被菊英姐姐发现我将你救了,到时候死的可就是我了。”她剑柄朝小黎一指、扬扬下巴,“再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这时门嚯啦被推开,黑衣女子见来人时立刻吓得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菊、菊英姐姐!” 来人是个眼睛狭长的薄女子,她见本是她亲手摔死的孩子,竟好端端活在这儿,不由大怒扇了黑衣女子一耳光。 “你还好好把他养在这儿,是不要命了吗!还不快杀了!” 椅子上,小黎被吓得一抖。是这个女人,杀了阿竹姐姐!“你,你不要过来,走开……” “小子,你就乖乖受死吧!” 菊英锋利的匕首朝小黎落下,立刻,椅子溅落几滴腥热的鲜血…… …… ** 清晨如约而至,天亮起来。 虽掖庭官和宗正府的大人命人占卜过,说今是顶好的黄道吉,可早起一看,却漫天乌云,像是要下一场大雨。 太尉府芳草院里,十数个侍女正紧锣密鼓地替锦月梳洗打扮。 光端檀香托盘婚服的,端百珠金凤冠步摇的,端胭脂水粉、项链臂钏的……连排了七八个。 另外还有捧香焚去不吉,去门外引祥云、求天君赐福的。 整个芳草院数十个穿着华丽整齐的中内侍,为着这场嫡皇子的婚事张罗。 人虽多却没有半点杂,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没人敢出错耽误了天家的婚事。 院子外有羽林卫沿路守卫,不许闲杂人等窜,尉迟府的下人们只能在羽林卫后远远伸长脖子打量,惊叹歆羡—— 天家不愧人间至尊,皇子娶的就如此排场,若是册封皇后,那还敢想吗?难怪天下百姓都巴不得生个貌美如花的女儿,送入中。 屋檐下,香璇和周绿影望着天上乌云。 “影姑,我看乌云攒攒,像是要下雨啊。” “可不是,要是下大雨这亲队伍不都浇了吗。哎不行,我多去准备些纸伞,万不能淋了小姐。” 香璇笑着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二人说着便去唤了人,去准备大油纸伞。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