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难为你了。父皇最近身子极差,时而神志不清,下的旨意也越发让人难以捉摸,他竟同意了弘凌的无要求。” 锦月顿了顿。“皇上身体如何?” “我暗问了御医,说恐怕熬不过今年冬天。” “若陛下驾崩,弘允哥哥难过吗?” 弘允眸子暗了暗,负手望向殿外,锦月从他背后看去,将他背影勾勒出些落寞和深沉。对于这个曾经关心宠溺自己,又骤然冷漠的父亲,弘允已是看得透彻。 “血浓于水,难过自是难过。不过……不会很多。说到底,他对我的宠也不过是将我视作瑶华皇后儿子的化身,而今发现母后害了瑶华皇后,也一并不想看我一眼。这不是真正的父子亲情。只是我不愿同父皇装巧卖乖,连累了你,你放心,明我便去宣室殿请令,免了你这桩苦差事……” 弘允语气沉沉,锦月心中的想法越加坚定。皇帝的深意,恐怕是让她绞碎太后与母族傅家与弘凌的联盟,换而言之,不惜任何代价阻挠这场婚事。 “弘允哥哥你且放心,对于他我早已心如止水,这次的事不足挂齿,我能做好的,你便安心吧……” 锦月忽然懂得了废后姜瑶兰先前的苦心和嘱托。弘允一个从小生活在光明中的嫡皇子,是不会愿意搞那些暗下作事的。姜瑶兰是想让她来做。 弘允忽觉锦月用力握住他的手,侧脸才见锦月仰着脸,对他展颜出个坚定的笑容。他反握过去:“我已抚好了姜家的臣子,只待过些时,分崩的臣子会重新聚拢我旗下。” 锦月欣点头。 接下来第二,太后在清宁殿召见了锦月,叮嘱联姻事宜。 殿中熏烟袅袅,太后保养得宜的手隐隐泛着雪白柔光,闭目,一粒儿一粒儿地数着青檀佛珠。佛珠常年在她指尖盘旋,一颗颗已经盘得油光水滑,仿佛它主子的心境,在常年的沉寂隐忍后,已坚硬圆滑,力量蓄势待发。 “你是太子妃,自当家以来做事缜密,从没出过错,皇帝既将此事给你来办,哀家也没有多余的话可挑剔,只是……” 太后一顿,睁开眼睛。 “只是这回婚事的两方,一是的四皇子,另一个是重臣傅家的嫡女千金。傅家的女儿也就罢了,是哀家母族有事都可担待,但四皇子为我大周立下赫赫功劳,却蒙受冤屈多年,天下人都看着这回婚事,若是有差池恐让天下人说我皇室治家无道,薄待四皇子。所以这次婚事要声势浩大、要风风光光,算是给四皇子的抚,给天下百姓看看天子的恩泽。你要方方面面都顾及好,切不可将东那套节省的法子套在这事儿上,知道吗?” “锦月明了。”东的节省,哪是她想那样节省的,只是掖庭分发来的用品、月例全数减了大半,不省,无一度。 “哀家说什么你都说‘明了’。”太后略有不地拢了拢眉头,“但愿是真的‘明了’才好。” 锦月张张口,话到嘴边又了回去。上次请安太后就给了他们那样的难堪,这回没有旁人在,她又岂会温言细语。只怕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是以干脆低脸闭口。 太后见锦月恭恭敬敬、温温顺顺不说话,也确实挑不出什么错来,便叹了口气道:“哀家在中看了多少女子的恩怨情仇,你那点儿心思如何逃得了哀家的眼睛?再善良大度的女子也是善妒的。” 太后目光如炬,锦月只觉脸颊一片灼烧。 “你既然已经嫁给了弘允,就不要再想着和四皇子那些有的没的过往了,上次花园密会的传言哀家不希望再听见第二次!更不见你因为任何心思,而敷衍行事,给四皇子婚事抹上污点……” 锦月心中一哽,更低了头恭顺道:“太后明察,关于花园密会传言纯属谣言,锦月一心系着太子,从未想过不该想的事。这次婚事是陛下圣旨,锦月呕心沥血也会让婚事顺利,让傅小姐风风光光嫁入皇,与四皇子,姻缘美。” 太后绵长地“嗯”了一声,慈祥的目光了犀利,一寸寸辗转过锦月的皮肤:“如你这般做事说话都滴水不漏的女子,哀家已许多年不曾遇见了。哀家,也相信你能将此事做好……” 太后之侧的姑姑云心道:“皇孙还小,太后娘娘恐太子妃要照顾孩子又要心婚事□□乏术,便已传了懿旨入广明殿和广惠殿,让七皇子妃和八皇子妃协助太子妃办此事。太后娘娘一片苦心,太子妃还不赶紧谢谢太后。” 锦月心中咯噔一声,心知太后是派那二人来监视自己。“谢太后体恤。” 片刻,七皇子妃郑淑妍和八皇子妃田秀玉就来了,二人打扮得格外细致,一个娇夺目,一个素净却不是致,得了太后任命,二女眉目间透着喜,更加光彩照人。 郑淑妍脸上被掌嘴的红印半点也寻不到了,她朝锦月笑中含着恨和快意,恐怕心中已转着什么不好的主意,准备在锦月身上应验。 几人从清宁殿出来,锦月是太子妃,位比三公,郑淑妍二人只是庶皇子妃,只相当列侯。二人应跟在锦月后头走,可一出殿郑淑妍却拉着田秀玉走到了锦月前头,待到无人处,她回头来测测对锦月笑道—— “啧啧,唉,我怎么听见有颗心在滴滴答答地滴血呢?” 锦月冷看她,不想多费舌。 郑淑妍戴玉长甲的手指捋了捋鬓发:“亲眼看着旧娶新不说,还要呕心沥血地为他们筑巢,换做是我,只怕夜来眼睛都哭肿了。” 田秀玉拉拉她袖子,装模作样道:“七皇子妃可要当心,太子妃要再掌你嘴,太后代的事恐怕就耽搁了。” 郑淑妍顺口道:“我又没说明是什么事,更没指名道姓,太子妃若惩罚我那就是心虚了。我想太子妃是不会的,太子妃……太子妃……” 锦月已经丢下一唱一和的二人走远,郑淑妍气跺了跺脚:“就不信你真无动于衷。这次婚事咱们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就不信她半点都不嫉妒!” “七皇子妃说得是。” 走远些,锦月才觉察自己出了一头的冷汗。 秋棠忙掏出手绢替锦月擦了擦汗,锦月不想坐辇,由她扶着取了幽静的小路,徒步回东。 “从前只道太皇太后眉目严厉,已是可怕,可没想到,这个总温温孱孱的太后狠戾起来,更胜一筹。” 锦月道。 秋棠亦点头。 “娘娘,恐怕七皇子妃和八皇子妃要坏事。上次掌掴的事她们定记着仇呢。” 锦月冷笑了声:“我不怕她们生事,就怕她们□□分,我正好没想好主意何处下手。如何让这场婚事名正言顺地夭折,既让皇上意,又能帮助弘允哥哥,还免去东受太后迁怒,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甬道越走越狭窄僻静,秋棠才警觉。 “娘娘,这条路正是通往掖庭后门甬道的,一旁就是废后所在的冷。” “我知道。这个路,这个地方,我只嗅着那气味就能认出。” 这条路锦月自是悉,掖庭后门处便是暴室,横死的女犯会通过这条甬道拉出门去,也是去冷必经之路,是以中各主都视为不吉,不敢走,自然也就清静少行人。 明渠潺潺从掖庭过,隐约可听见管事嬷嬷教训女犯的声音和女犯的哭饶。 秋棠不觉一颤,锦月知道她想起过往而害怕,淡声道:“那样苦楚的子你我都熬了过去,而今还有什么是熬不下去、迈不过去的!” 从暴室门外经过之后,另一侧就是冷的殿群。 废后姜瑶兰所在的方艾就在其中,隐隐传来女子呜呜咽咽的声音,如怨鬼哭诉。 锦月不知那是不是姜瑶兰的哭诉,心中突生慨:是否一,自己也会落到那地步,在冷辗转一朝。 婚前一月,男子一方要先送通婚书去女子家中。锦月张罗了两个眉清目秀的未婚青年男子前往傅家送通婚书。 一个是与弘允关系良好的九皇子弘皙,他还没成婚,又是个玩世不恭、喜好玩耍的人,正好合适。另一个是弘凌-属之臣,太仆大人的公子。 七皇子妃和八皇子妃寸步不离锦月,将太后的旨意谨记心间,监视着锦月的一举一动,只恨不能挑出错来立刻上报太后闹大,让锦月受惩罚难堪。 然而锦月做事缜密,她们七来跟得腿酸痛、眼睛发涩,也没能挑出问题来。 通婚书、答婚书定下,婚期也一并明确了,接下来便是着手安排张罗婚礼的人和物品。 幸而锦月有过成婚经验,知道该怎么安排,事事亲力亲为,免受人把柄。婚期前的半月,要入上安装点殿和新房,唯有这一点令锦月有些棘手—— 出入上安,就难免不碰上弘凌,不去问他的意见。 这,锦月正在上安正殿指挥人布置婚堂,她不想问弘凌喜什么样的婚堂,也就按照自己的审美和想法布置了。 “喜花不能用京师的缎子,换下来。京师的缎子硬,不如楚地的红绸柔软丝滑。灯用玄黑框、红纱的,玄黑尊贵,红纱喜庆,里头放蛟龙飞凤花烛,记住,烛火要固定好,不能偏颇半分,一来影响美观,二来容易点燃灯纱。” 人唯唯答诺。 弘凌来时正见这场景,此时正是清晨红东升,晨辉洒在殿中、落在那女子背影上,在她晕出一片温暖的光芒。 十几个侍女内监跑进跑出,本该糟糟,却在她伶俐清晰的指挥下,有条不紊,丝毫不。锦月的声音如淌在清晨的泉水,叮叮咚咚撞在心口。 再看殿中布置,弘凌眼中微微惊讶,险些认不出这宽阔明亮的殿阁是上安破落狭小的正殿。 “原来你喜这样的婚堂。” 锦月一惊,忙回头。 太晃了眼睛,朦胧间一身形高大修长的男子从金辉从走来,恍惚可见他英俊的五官既刚硬又几分柔美,他步入殿中,连带自己的肌肤都受到一阵微凉。 奴才行礼,弘凌并不理会,只俯瞰着晕着温暖光亮的玲珑人儿。 “正好,我也喜。” ☆、第97章 锦月看清是弘凌,忙后退别开眼睛,余光瞥见屋中有奴才悄悄瞟他们二人。 “怎么,见到我这么害怕?” 奴才们偷偷打量,不过是因着中关于“花园密会”的传闻,这传闻已经让锦月难堪了,她可不想再一桩。 “四皇子真会说笑,怎会是害怕,本只是惊讶罢了。”锦月冷淡退后保持距离。 “惊讶我去而复返?”弘凌勾了勾,“我也想不到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了上安。你把我行踪记得清清楚楚,倒真是上心。” “……只凑巧罢了。” 弘凌负手冷看锦月的疏远、防备,上前一步环顾四周布置,点头赞道: “很好。你布置得这样细,看来中传言十有**是真的了。本殿还有半月成婚,你若后悔还来得及,现在离开东投入我怀抱,我半月后就娶你。” 锦月大诧亦大骇,盯着面前高阔修长的背影说不出话 回头对锦月惊怒的眼神,弘凌边的笑意越发大了,含了冷和戏谑。 “开个玩笑,别当真。本殿还有宏图伟业要做,娶你并没有丝毫益处。” 弘凌声音不大,可上安的正殿本来就狭小,此时屋中虽安静却站了十几个人,他们尽管垂首假装无动于衷,泥胎木偶做的人一般,可谁也不是聋子啊。 锦月当众受辱,狠狠盯弘凌。“口污言,四皇子哪怕战功赫赫也不过尔尔。” 弘凌笑一收。“是,在你心里,他永远是最尊贵的。” 弘凌容更冷冽,刚才的温情消散得无踪无影。 锦月后背发寒,只觉弘凌好像和之前相见时更有些不同了,眉宇眼神间时而有种怪怪的觉,仿佛身体里还有个灵魂在纵他,有些癫狂。这种癫狂让他喜怒难测,更加难以捉摸。更让人胆边生寒。 锦月不由想起许久以前,那当是去年了,兆秀求她去东陪弘凌一夜。那夜弘凌身的针孔,还有古怪汤药的味道。 锦月回神来,弘凌已经背对了她,吩咐人去拿他的披风和先前准备好的锦盒。 锦月站在一旁当空气,弘凌取了东西便要离去,临走时深深、冷冷看了一眼过来,话却是对奴才们说:“好好布置,若是有半分怠慢,让未来皇子妃吃了委屈,本殿饶不了你们!” 人们忙跪下连声应“诺。” 为首的太监表道:“四皇子殿下请放心,奴才们定竭尽全力,在太子妃娘娘的指导下将大大小小每一处都办得细细,让未来的四皇子妃受到殿下的一片护之心。” 锦月对上弘凌似笑非笑的讽笑目光。 “说得好,是‘一片护之心’!”弘凌道。 而后弘凌便大步离去,得了他夸奖的奴才喜不自,干事更卖力起来。 待弘凌走远,锦月才骤松了口气,空气缓缓升温动,缓解了她口的窒闷,接着心头就是一阵烦,但看殿中挂的红绸缎子,如结实的蛛网在口。 偏偏这个时候又进来两只聒噪的雀——弘凌刚走,七皇子妃、八皇子妃就跟进来,她们目光烁烁、洋溢着兴奋。 郑淑妍道:“太子妃可真是好胆识,众目睽睽之下还与人言语暧昧。 ”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