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允安锦月不要害怕,轻轻拥她入怀里。 天上弦月如钩,细,却明亮。 他们头顶,梧桐叶子沙沙作响,晚风吹来,贴着他们的肌肤摩挲,带来秋意寒凉,只有彼此的体温能够在寒夜里彼此藉、陪伴、扶持。 “锦儿,我想认真问你一句话,请你认真的回答我,我会认真的听,认真的记住,并且会当真。” “你说吧。” “你……”弘允顿了顿,捧住怀中女子小小的脸颊,在他双掌中那么娇小玲珑,他犹记得她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眼睛更明快、没有那么多思虑,虽缺少一些岁月沉淀的气质,却是他最期望的单纯幸福的模样,若可以,他真希望能够让她永远过十五六岁时那样洒恣意的子。 “锦儿,我想问你,你可愿成为我真正的子?为我生儿育女,携手此生。” 短短一句话,弘允却觉得仿佛已经将他这辈子的勇气,都用上了。 锦月愣住了,不想弘允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从不会这么直接的问抑或要求什么,大约,他太懂她,明白她的答案会差强人意,不会让她为难。就像现在,他知道她会答应,所以才问吧。 锦月在一瞬间心中划过万千慨,扬眸看着清浅月下的男人,轻轻在他脸颊落下一吻。 那么轻,弘允却如遭雷击,浑身僵住,心却在僵硬躯壳里猛跳了几下。 “我们一起走过风雨,这些相濡以沫、不离不弃已经胜过所有了,弘允哥哥,我早就是你的子……” 弘允内心几乎狂喜,可他是格从容的男人,面上只是一直展颜微笑,拥着锦月不肯松手,声音动得有点发颤。 “我知道自己给不了你惊心动魄与刻骨铭心的心动绵,但我保证,弘允哥哥会尽所能给你好的生活,让你快乐。往后我所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为你、为我们的家奋斗。” 他一出生就是高贵的嫡皇子,想要什么应有尽有,可现在不同了,他想要的一切,都要拼命去拼搏。但,拥抱着锦月,弘允觉得浑身充了力量,消沉的这近一年的岁月,他忽然找到了新的方向。 “锦儿,不论何时何地,我心依旧。我你。” 他高,锦月踮着脚尖、仰着下巴才能堪堪能放在他肩膀上,受着弘允身体的轻颤与从未有过地紧拥。 没有那样惊心动魄、刻骨铭心的觉,也能相的吧,锦月心中说着,或许过子,就该是这样温情细长的,不是如和弘凌在一起那般,每一、每一个眼神都惊心动魄气回肠,得热烈凶猛,灯蛾扑火,两败俱伤。 “夫君。” 锦月轻吐二字,弘允又是一怔,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与锦月目光相接,清俊的眸子装着半弯月光不住闪烁。 顾良娣在自己的“秀兰殿”里暗暗气得发疯,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摔了一地的瓷杯瓷碗犹不解恨,死命撕扯着手绢子重重坐下。 “可恨尉迟锦月,看里皇上对她没兴趣了,又想回来抓住代王了,代王也当真心大度,这样朝三暮四的女人还不将她下堂了去,这都四了,每夜宿在她房中,半步也不踏入我地秀兰殿……” 顾良娣越说越委屈,说到后头趴在黑木茶桌上大哭起来。 娘赵翠娘也是着急:“按理说代王不应该连着四不来的,是不是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在带往跟前说了夫人的坏话呀!”她一拍手,“若是如此,那可就不妙。” 顾良娣一把鼻涕一把泪抬起脸。 “一定是尉迟锦月,除了她还有谁?绿环被她当众赶走,这是狠狠给我一耳光啊,她先将我的左膀右臂卸了,现在开始折腾我了,好狠毒的心思!” 她说话成分有夸张,赵翠娘自不会在主子气头上时揭穿,顺着话道:“哪家的妾不是看着和睦,背地里斗得死去活来的,夫人不得不防着王后啊。现在代王沉冤得雪,许多地方也不一定非要用老侯爷了,夫人全靠得自己笼络住代王的心思了。” 顾良娣经此一提醒才止住了无厘头哭泣,搭搭想了想。 “娘说得是,爹爹毕竟只是个小小千户侯,只是恰好与替赵王做事的臣子好能在洗雪冤情之事上使些力气,现在巫蛊之案已经尘埃落定,我是该仔细了。” 她手绢捏在心口徘徊,思及王后近来得宠很是心慌,致妆容哭花了也顾不上。 “娘,我必须寻些靠得住的依靠,王后在朝中有个不得了的祁侯哥哥,我却只有个千户侯爹爹,爹爹只有个虚衔,不如祁侯在朝中有实打实的官职,况且我还只是个庶女……” 赵翠娘从桌上捧来首饰盒:“夫人不怕,您已经有个现成的了,只需您在努力些就可以收到更多眷顾……” 顾良娣打开锦盒,累金丝串红宝石石榴钗在红锦盒里熠熠生辉,在细纱灯下光华转、璀璨夺目。 顾良娣立时转忧为喜,勾笑了声捧住宝钗: “还是廷御物好,瞧这光华,我那箱子嫁妆首饰跟这一比,简直如破铜烂铁不值一提。太皇太后赐我如此宝物,我是该尽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出去看了个灯会,回来堵在路上了,大家元宵节快乐! 南方仿佛不太看重元宵,不过作者君所在的城市在北方,今天从早上到这会儿烟花就没断过,整个空气都是火药味。 ☆、第118章 2.7.0 月室殿布局开阔, 无大树遮蔽,一到有月的夜晚, 月华遍洒庭院, 人在哪处都能看见月亮。 因无遮蔽, 在白里却有些过于明亮了。锦月袖子遮额, 瞧了眼秋太,几分薄热。 “娘亲, 荷池里的荷花都枯尽了, 小黎又长大一岁了。” 池残荷凋敝,小少年站在塘边回首来。锦月一时恍惚, 小黎已经褪去了团团的小脸儿,轮廓渐凸显出来。和弘凌越发相像。 “娘亲的小黎, 真的长大了。”锦月捧起儿子的脸儿,小黎仰着脸任她打量。 一个人被接入中,在陌生的环境、被陌生的奴才伺候着,时不时要面对一个喜怒难测、变得陌生的爹爹, 他怎会没有不安、害怕, 可锦月看得出,小黎都将这些胆怯忐忑藏了起来,只怕她担心。 “小黎要快快长大,这样才能保护娘亲。娘亲,二弟在府里可还好?儿子时常挂念二弟,二弟从小秀秀气气,后长大了定然是个文静的小公子,小黎恐他会被欺负。”小黎咬字清晰,说话的逻辑也比从前成许多,透着一股老成。 锦月心疼他的老成,这个可怜的孩子跟着她吃了不少苦。 “弟弟很好,现在府里没有别的孩子,有娘亲照看着,不会有人欺负他。” 小黎突然张开小小双臂,抱住锦月,脸颊贴着母亲温暖的身躯。“娘亲总有一天会老的,儿子要赶紧长大,这样才能保护娘亲和弟弟,还有代王叔叔,他也是好人,从前在里教了儿子好多做人的道理。” 锦月心中微动,从前小黎开口就将“爹爹”挂在嘴边的,现在却只字不提。 “里住得若不习惯,娘亲过阵子就想法子将你接出去,小黎是男子汉,不能害怕知道吗?” 小黎仰起脸,镇静地摇摇头。“娘亲,小黎不怕,而且小黎……小黎也不想走。” 锦月惊讶。“不想,你不想跟娘亲走吗?” 小黎突然退后一步跪下。“小黎不想走,小黎想留下来,当太子。” 当太子。锦月吃惊得几乎说不出话,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会说出这样让她出乎意料的话。 “你……你说什么?” 他仰脸。“娘亲,或许爹爹现在变得很坏,可是,他再坏也是小黎的生身父亲。娘亲有小桓,有我,有代王叔叔,还有影姑和秋棠姑姑他们好多关心娘亲的人,可是……可是爹爹只有小黎了。”他不能再离爹爹而去了,小黎重新低头。“恕儿子不孝,儿子想留在皇。” “糊涂!”锦月从未有过怒斥,口起伏,不知是因为害怕失去宠的儿子,还是担心他的命运。 “你可知不用你坐上太子之位,只要你还活在世上的秘密暴出来,就有许多人绞尽脑汁要害你命!小黎,娘亲不会害你,只有离开皇,你才能过上正常人的幸福生活啊。” 锦月温柔地抱住儿子,抚摸他尚还稚的肩和背。这样小的肩膀,怎堪重? “娘亲很快就能离开京师,到时候接你一起,我们去东北方,去代国,你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长大,娘亲会好好照顾你,再也不分离了。” 软软的一团小东西,却格外有主意,退后,重新跪下,磕头不起。“恕孩儿不孝。” “你……” …… 从月室殿出来,锦月还有些恍惚。 怎么会呢,小黎怎么会不跟她走呢。要她放他一个人在里,她做不到啊。 走着走着,一道影落在她身上,锦月才发现不知何时弘凌站在面前,淡淡看着她。他俊美一如往昔,只是岁月在他容颜上落下浅浅一层风霜,让他天铸的容颜有一些沉淀的稳重和深不可测,身在天子高位,他也更加生出令人高不可攀、不敢直视的迫和寒冷。 弘凌在月室殿外已经站了好些时候,才等到锦月出来,只是不想这女子竟如此失魂落魄。 锦月缓慢地抬起眼睛,那份凉触在弘凌的眼底、心头。 “现在你可以高兴了,小黎不愿同我走,你可以意了。” 弘凌淡锁眉头道:“意?你要同他走,朕怎会意。” 锦月无声轻笑,却毫无笑意,环顾四周,皇的阙楼宇金碧辉煌,无一处不极尽奢华。 “弘凌,你看这皇多富贵奢华,多美啊,与天相比也只差那一层仙雾。” 她语气骤然加重,几乎抑制不住情绪:“可是我深深、深深地厌恶这里!我讨厌这里的一切!我只恨不能永生永世都不要再踏入这座地狱你懂吗?弘凌,你懂我的厌恶吗?” 弘凌从未见锦月这样的含着泪、紧紧抓住他双臂摇晃的模样,好似对命运无可奈何的挣扎。 “你既不能改变命运,就接受它有何不可呢?你现在不喜这座城是因为你的身份使然,等朕给你换一个身份,你就会慢慢喜上这里的所有。” 弘凌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听着那么笃定,没有半点商量的语气。 “你便不能成全了我么,弘凌,我想走,我一直都想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长安,再也不和皇有半点牵扯……我很多年前就和你说过,我想离开啊……”锦月望天闭目,无力叹了一息。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逡巡。 弘凌的眼睛像深邃的夜晚,偶尔有一缕渺远的星光闪过,偶尔,有几许风吹皱他平静如止水的眸光,仿佛闪烁。 他的声音很冷,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冷。 “你想跟他远走?休,想!” 他拂袖背身走了几步停下来,一挥宽袖,疾风扫过花草低伏,如子民臣服。 “朕是帝王是天子,朕要如何,就如何!” 锦月怔然看那抹玄黑与明黄走远,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浑身僵冷,天渐晚,直到确定那个人不会回来告诉她他改变主意了。 他变了,完完全全变了。 从前他为太子,只是变了一部分,她至少能够知到些许他的内心。而现在,从前的秦弘凌彻底消失了。 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天子、帝王,他高高在上,他一念之间决定所有人生死,他高不可攀,与她的心相隔十万八千里。 更别提相知。 出月室殿后,弘凌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处走,后三千,妃嫔众多,这一处是他的“家”,可是,秋风萧瑟,他竟觉不到一丝冷意。 连“冷”都知不到,他想,他真是这世上最麻木不仁之徒,活得最寡淡无味之徒。 弘凌怔然看着自己双手十指。 可是,明明他已经对疼痛知微弱,为何,为何他此时心口的痛楚却觉的如此清晰。 那么的清晰啊。 …… 宣室殿外,兆秀、李生路正在滴水檐下等候。 “陛下服毒续命,兆军师,你说陛下的病情还能熬到几时?” 兆秀一如平素,轻摇着黑羽扇摇摇头,表示不容乐观。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