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她又打了个响指:“柳公子估计也知晓一二。” 徐长逸瞪大了眼,错愕半晌之后有点委屈:“就瞒着我?” 温故知眼慈祥地拍了拍他的肩:“三爷也不是挤兑你,昨儿你不是喝高了跟人打起来了么,也没空找你说。” 好像也是,的确怪不得三爷。徐长逸恼恨地捶了捶自己的大腿,然后拉着他问,“纳了谁?” 饶有兴味地看了沈知落一眼,温故知笑道:“还能有谁,公子身边就那么一个姑娘。” 沈知落抬眼看过来,目光森冷人。 难得见他这么生气,苏妙扬眉,笑道:“一夜没睡,身体也扛不住,沈大人还是先回房吧,我让下人看着,等表哥一回来就去知会你。” 她弯起眉眼,很是甜美地背着手朝他低下头:“眼下有了乌青就不好看了。” “不劳苏小姐担心。”腔都是怒意,沈知落实在无法好好说话,开口都溅火星子,“在下想在这儿等着。” 脸上的笑意僵了僵,跟着就淡了些,苏妙抿,一双狐眸定定地看进他的眼里:“你等在这儿有什么用?” “与你无关。”他皱眉。 这态度实属轻慢,徐长逸在旁边都看不下去了,捞起袖子就想与他理论。 然而,还不等他走过去,苏妙就已经抬腿踩在了沈知落坐着的软榻上,“啪”地一声响,红的裙摆一扬,像火一般鲜灿烂。 “不劳我担心,又与我无关,那你应下婚事做什么?” 她双眼直视于他,丝毫不避让,“是我听错了吗?你在太子殿下提及婚事的时候反对过?” 眉心皱得更紧,沈知落扫一眼自己身边的她踩着的绣鞋,莫名有点生气:“你一个姑娘家,从哪里学来的仪态?” “我在问你话,你先答了再说。”她仰头,“大司命现在说个不字来,我立马去找太子退婚。” 脸发青,沈知落闭眼了眉心。 温故知笑着上来打了个圆场:“太子殿下都允了的婚事,哪有还退的道理?大小姐息怒,您也说了沈大人没睡好,心情不佳。” “他对着别人不佳可以。”苏妙抿,固执地道,“对我不行。” 气势汹汹的话,说到最后尾音却有点委屈,声音都有点发颤。 沈知落听见了,无奈地吐了口气,袖袍一扫,将旁边的凉茶倒来,递到她手里。 “就一盏破茶,还是凉的。”她不高兴地嘟囔,可手却伸来接了,仰头喝下。 “气消了?”他问。 苏妙撇嘴,重新托着腮帮子看着他,哀怨地道:“你不能老凶我又哄我。” 徐长逸看得叹啊,怪道都说中了情蛊的人是傻子,表小姐何等人物,在沈知落面前竟然一点脾气也没有,能屈能伸的。 这沈知落也奇怪,分明不喜苏妙,却也愿意低头,一张死人一样的脸看着就让人来气,但也好歹是松了眉了。 “乾坤卦象说,三公子此遭不该纳妾,否则必有大祸,在下也是因此才着急。”沉默半晌,他终于愿意解释了,“如果赶得及阻止的话,那还有救。” 苏妙听得挑眉,不过也只眉动了,整个人都没别的反应。 沈知落很纳闷:“你不担心你表哥?” “担心倒是担心,可是这卦象……”苏妙轻笑,眼里是揶揄,“卦象还说你我无缘呢。” 神微微一僵,沈知落有些恼:“强行逆命,怎能怪卦象不准。” “卦象连我逆命都算不到,又有什么好信的?”苏妙不以为然,“以温御医所言来看,表哥纳的是他身边的殷掌事,那姑娘之前在庄氏身边伺候,我见过两回,人好的,不至于害了表哥。” 沉怒起身,沈知落道:“万一你表哥害了她呢?” 苏妙怔然,还没来得及接上他这话,就听得门口有人冷声答他:“那也与你无关。” 众人齐齐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李景允跨门而入,一身青鲤长袍洒了朝。在他身后半步,殷花月也跟着进门,原先还半散的发髻眼下已经整齐地高挽,衣裙也已经换了样式。 徐长逸嗷地一声就扑了过来:“三爷大喜!” 李景允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肩,微微一笑:“随礼记得补上。” “没问题。”徐长逸越过他看向后头的人,唏嘘不已,“这兜兜转转的,不还是她嘛。” 这话听着哪里不对劲,花月疑惑地抬眼,却正好对上后头上来的苏妙。 “殷掌事。”她眨巴着眼看着她,又摇头,“不对,现在是不是该唤一声小嫂子?” 苏妙一向是个可人儿,花月对她印象不错,便也朝她屈膝:“表小姐。” “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老铁树会在这儿开上花啊。”绕着她转了两圈,苏妙抚掌而笑,“回去说给庄姨听了,也算是双喜临门。” “双喜?”花月不解。 苏妙高高兴兴地就将后头的沈知落给拉了上来:“你与我表哥成了事儿,我与沈大人也要订亲,可不就是双喜么?” 四人相对而立,李景允淡笑着,心里那股子躁怒又泛了上来。 他是料到过这样的场面的,亲手拉了苏妙和沈知落的红线,又设计纳了她,那她就早晚会和沈知落这样面对面站着,各自叹惋自己的命运和与对方那浅薄的缘分。 从小到大这世上就没有三爷得不到的东西,殷花月也一样,哪怕心里有人,他也有本事让他们只能相看泪眼,再无执手之机。 大功告成,按理说他现在应该是来看好戏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殷花月的眼里会出现对沈知落的不甘和不舍,他就觉得烦。 烦到想立马拉着人离开这儿。 “怎么?”苏妙突然开口,“你认识我小嫂子?” 李景允侧头,就见沈知落脸苍白地盯着他身边的人,眼里的血丝让他看起来有些狰狞。 花月抬头,也朝他看了过去,两人目光刚一汇,李景允便转身将他挡了个严严实实,然后低头道:“跟爷去用早膳。” 一双眼清澈干净地回视他,花月不解:“来的时候不是用过了?” 躁怒的眼底像是被浇上了一瓢清泉,李景允错愕,意外地看着她。 她好像没什么难过的意思,甚至对沈知落的愤怒没有任何回应,白皙的脸蛋在晨光里镀上了一层暖,整个人看起来都温柔又平静。 “您没吃?”她想了想,“那妾身让厨房再送一些来?” 妾身。 沈知落一听这自称就闭了闭眼,李景允真是好本事,手脚快得不给人任何阻拦的机会。殷花月也是有本事,竟能随意将自己的一生都委付于人。 跟他对着干,就想证明她不会孤老一生? 气极反笑,他狠狠地拂了拂袖袍:“这里也没在下什么事了,便先告辞。” “不送。”李景允勾。 苏妙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本想问点什么,可一权衡,她还是摆手道:“衣裳首饰算我给小嫂子的随礼,祝二位花好月圆,我去看看他。” “也不送了。” 两人前后脚跑出门,主屋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李景允牵起殷花月的小爪子,望向旁边嗑瓜子看好戏的两个人。 徐长逸被他看得差点将瓜子壳咽下去,慌忙道:“我们刚来,不至于也要走吧?” “你们走不了。”他拉着人在软榻上坐下,给了包饯让她吃,然后抬眼看向温故知,“有的是事要做。” 温故知不慌不忙地嚼着瓜子仁,眼含笑:“三爷这回肯提前与兄弟们打招呼,小的已经是动不已,剩下的都安排好了,就算不能全身而退,也至少能少受点罪。” “什么意思?”徐长逸茫然地凑过来,“安排什么?” 拍了拍他的肩,温故知道:“你今也别闲坐着了,上山去打打猎。” “你们都不去,我一个人去打什么?” “柳兄在上头呢。”温故知笑了笑,“只管往东边走,去找他就是。” 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徐长逸没有再问,扔了瓜子起身道:“那我也就不多打扰了。” 他朝花月点头,花月亦是低头回礼,目送他飞快地跨出门槛,轻轻抿了抿。 “别动。”李景允捏着她的手指,分外嫌弃地道,“你指甲怎么都不修?” 回过头来,她有点脸红,挣扎着想收回手:“当奴婢的都这样。” “都说了别动。”他皱眉,捏紧她的手,从屉里拿出剪刀,将她这食指上的倒刺一一修理干净。 太出来了,金灿灿的光从正门照进来,整个屋子都亮堂了不少。温故知目瞪口呆地看着软榻上那两人,觉得有点晃眼睛。 三爷先前怎么说的来着?一个丫鬟而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付长公主和韩府。 可眼下这是怎么的,不重要的丫鬟,也值得他亲自拿剪刀替人修剪指甲?最离谱的是,殷花月看起来很寻常,恪守着自己妾室的本分跪坐在他身边,可这位爷倒是好,硬要将人往自己怀里带,急得人家脸都红了。 要不是怕那剪刀突然朝自个儿飞过来,温故知真想问他醉翁之意到底是在酒还是在人。 “算算时辰,我也该去药房了。”他唏嘘地起身,“今我是免不了被传唤的,不如早些去备好药箱。您二位且歇着,我也先告退。” 听着这话,花月心里紧了紧。 门被打开又合上,屋子里总算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李景允扔了剪刀睨她一眼,哼笑:“皱着个脸又在愁什么?” “没。”她垂眼,腮帮子鼓了鼓,“妾身在愁午膳吃什么。” 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李景允咬牙道:“你是当惯了奴婢不会享福了是不是?跟了爷还用愁这些?” 面前这人身子端着仪态,眼瞳却又开始晃:“那……妾身现在应该愁什么?” “愁怎么哄爷高兴。”他扬眉,目光落在她骤然拢起又慌忙散开的眉间,眼底笑意又起,“妾室只用做这个。” 花月不太乐意,但她也不敢表,低头看着自个儿的裙摆,整个人就突出一个乖顺。 “公子。”院子里的小厮突然跑到了门边,慌张地道,“长公主传话,让您今开猎。眼下已经有些晚了,您还是快些动身吧。” 此话一出,他身边这人轻轻地颤了颤。 李景允好笑地看着她,伸手将她的爪子裹进掌心,然后撑着软榻起身道:“走,今有真的猎要打。” 她没吭声,跟着他出门上马赶赴猎场,一路都低着头,与做奴婢之时也没什么差别,低眉顺眼,姿态谦卑。 今去猎场注定是不太平的,她这柔软可欺的模样,让李景允略微有些担忧。 然而,三柱香之后。 花月站在猎场的看台之上,边带笑。 长公主今的眼神格外吓人,表情也冷非常,四周的奴仆都大气也不敢出,就算是旁边的韩霜,也被吓得坐远了些。 可她像是什么也没察觉一般,站在离长公主最近的地方,安静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闻说景允院子里闹了些事。”长公主皮笑不笑,“正好闲得无趣,你可否给本说来听听?”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