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别人时,别人也在看他,唐悦最先羞红了脸,红着脸讷讷地往杜三江挪了好几步。 林星夜自知他的皮相惑人,也养成了对谁都不假辞的子。他像是没看到唐悦的举动,没有做出任何一点安抚的动作,眼睫缓慢一抬,眼底的寒凉波光盈盈地展现在几人面前:“在下林星夜。” 这声音如落雪清清地击往寒潭,衬着白衣冷剑,将孤冷展现得淋漓尽致。 对面几人愣了会儿,还是最圆滑的陈江最先反应过来:“林师弟,在下陈江,如蒙不弃,你可唤我一声师兄。这位是唐师妹,那位是杜师弟,我们都是要去霞村做任务的,待会还有个宁师弟要同我们一道。” 姓宁……林星夜瞬间想到可恨的宁隋,正要询问陈江:“是哪位宁……” 他话音未落,便见到空中飘来一名黑衣男子,身形高大,远远望去气宇轩昂,等到走近,却是一张极度平凡得浪费了气质的脸。 不是宁隋还是谁? 自宁隋出现那刻,林星夜便觉到一股炽热的视线绞在自己身上,他想起宁隋之前的无礼,顿时话也不说了,绝不叫宁隋又有机会编排他。 陈江却不懂各中门道,微笑着道:“林师弟,你刚才要问我什么?若是和宁师弟有关,他来了,你可直接问他。” 【师兄原来刚才在询问关于我的事吗?他那么少说话,居然肯向别人打听我……】宁隋心中浮上欣喜,沉稳地看向林星夜:“师兄有何事指教?” 林星夜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不知是该恨陈江多嘴,还是恨宁隋又冤枉他。 他不想同宁隋在这些小事上多牵扯,反正宁隋所想也不过是歪曲了他的意思,并没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不过……自己居然被宿敌误认为对他有意,若非林星夜修养不错,现在就会忍不住给宁隋一剑。 他捏紧剑柄,简洁道:“我找你无事。” 他说话时冷冰冰的,万分眼高于顶,宁隋更觉得他可,控制不住自己想亲近他的心思,主动不着痕迹地朝林星夜挪了一步。 “师兄,陈师兄,唐师姐,杜师兄。”宁隋见过诸位师兄,他也是少言寡语的子,但是他比普通阵修好得多的地方就是,他自小因为家世缘故,漂泊无依,独自打拼间对人情世故还算应对得大方。 陈江他们也纷纷回礼,只有林星夜只淡淡地看了宁隋一眼,并未出声回礼。 宁隋被看得心中都有些不好意思,他已经摸清楚了,师兄最用这种骄矜的眸光看他。 宁隋不管心中怎么想,面上总是一派稳重。他再情不自地向林星夜靠近一点,仿佛多闻到师兄身上的冷香,他就能越心情平和。 “师兄,我们如何出发?”宁隋借故问道,心里则在想【我这般轻微地靠过来,应当不会令师兄发现,也不会吓到他。】 林星夜也没想到宁隋的胆子现在如此大。他连宁隋的想法都听得一清二楚,难道还发现不了宁隋的小动作? 林星夜冷着脸,立刻就想退开一步,和宁隋拉远距离,却又难堪地想到为何他要退? 他迟早要同宁隋兵戎相见,要是现在连这点轻佻的话都受不了,还谈何对宁隋的复仇? 林星夜忍着心里发,浅淡,冷着脸倔强地站在原地,真像是没有发现宁隋的举动,暗地里却早将碧空剑握得死紧。 陈江这时道:“我们还是快些去霞村,宗门准备了代步的飞云马,不乘马的可自己飞行。” 林星夜不好骑马,闻言正有机会光明正大地离开宁隋,碧空剑出,平稳地飘在空中。 他踩上去,碧空剑星般疾而出,只剩下背影白衣猎猎,墨发飞扬。 宁隋也自有飞行法阵,唐悦则将白绫往空中一张,踩在轻飘飘的白绫上,带上杜三江一同飞远。 落到最后,只有陈江不愿踩钩,骑着宗门的飞云马跟上他们的步伐。 霞村其实离归元宗很远,林星夜倒是不怕疲惫,队伍中的符修杜三江却没那么好的身体素质,到了晚上便摆摆手,说要休息。 一行人只能落于林中,暂时休憩。 林星夜重新将碧空剑挂于间,寻了处干净的地方站着。唐悦他们则安营扎寨,打算在此地宿。 陈江拍了拍地上的毯子,笑着招呼他:“林师弟,你为何不坐?这里宽敞得很。” 林星夜看了眼灰扑扑的毯子,尽量用了最好的语气,声音低低的:“我喜站着。陈师兄不必管我。” 陈江倒觉得他这好古怪得很,但毕竟美人的子总是特立独行的,尤其是高岭之花般的冷美人,脾气更难以捉摸。 陈江也没多劝林星夜,师兄弟各自从乾坤袋里拿出干粮果腹。 林星夜也不吃干粮,只冷漠地看了一眼,便闭上眼睛。 没成想他身后总有个人在喊:“师兄、师兄。” 林星夜辨认出是宁隋的声音,颇为不悦地睁开眼,拿上碧空剑传音入密:“宁隋,你又想做什么?” 他现在没想去找宁隋的麻烦,宁隋反而来找他不痛快? 【师兄又叫我名字,宁隋二字从他嘴里说出好听多了,像是格外留恋缱绻。他从来都只叫别人称呼,唯独叫我名字。】 林星夜眼神一暗,他同宁隋仇比海深,不叫宁隋名字,难道还虚与委蛇地叫师弟?宁隋这般想他,实在过分。 “师兄,你往后面走。” 林星夜随手解开剑鞘,也当真听了宁隋的话,他被宁隋梗得心里不痛快,便干脆想着再打宁隋一顿。 林星夜走过去,刚看到宁隋的背影,便要提剑。 宁隋却转身,手中捧着一株碧绿的含羞草,极正经道:“师兄,你看这草如何?是否能达到你的预期?” 原来宁隋是去找含羞草去了,说实话,林星夜本就是要拿含羞草折辱宁隋,他见宁隋还傻呆呆的不懂,这段时间以来被宁隋折磨的心终于愉悦了一些。 他当着宁隋的面收了剑,去接含羞草:“难为你有心,你在哪里找到的草?” 这草身无灵,却品相绝佳,因为没灵,也不会选择在他手指上。 林星夜拿手微微碰了碰含羞草,还冷着脸弹了一下,含羞草顿时蜷缩起来。他心中也终于畅快,就像是欺负了宁隋的草跟欺负宁隋本人一样。 宁隋不想去看林星夜洁白的手指,他喉咙有些发紧,【师兄当真纯洁善良,不过一株草,他也能那么护。】 正准备弹第二下的林星夜:…… 他只觉这草都要被自己弹秃了,不知宁隋从哪里看出来的他护弱小。 他一个龙族,怎么可能有那种心思? 林星夜也不会去解释,甚至他心中隐隐有一个计划: 宁隋要在心里想他护弱小,总用可恨的心声扰他,那他何不反其道而行,宁隋喜什么,他就往反方向去做。 林星夜思及此,矜持地收了手。他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多谢,便拿着含羞草回去。 天光微亮,一夜很快过去。 宁隋几乎一夜都在修阵,天亮时才回到扎寨地方。 他一眼便看到高高在上的师兄有些不甚稔地待在唐悦的小石锅面前,冰凉的目光盯着石锅,一手握着碧空剑,风姿潇然。 宁隋上前:“师兄,你这是?” 林星夜等了宁隋好一会儿,闻言抬眸看了宁隋一眼,准备下手去捞锅里的东西。 他动作实在太生涩,像是冷冰冰地要练剑,而不像是下厨。 宁隋连着想了好几句【可】、【可】,在林星夜差点绷不住脾气时,主动伸手替他将锅里的东西捞起来。 “师兄煮的是什么?” 林星夜等的就是这句话,他面无表情,微微启,蒸腾的热气染红了些许淡的瓣:“含羞草。” 宁隋不是认为他护含羞草?他便将这草给煮了,看宁隋还能如何自欺欺人。 宁隋果然一愣,眼里划过许多复杂的情绪。 林星夜正高冷着脸,心中暗自得意间—— 【我只是送了含羞草给师兄,师兄居然珍重到要将草吃掉、永不抛弃的地步,便是如此看重……我吗?】 第18章 林星夜握汤匙的手渐渐僵硬。 他的手本就极为修长细白,常年执剑也未有薄茧,骨节分明、力量俨然。此刻手指捏着汤匙不动,容如媲漫天灿烂晚霞,淡如远山,面岿然不动,极静极寒。 林星夜并非没听到宁隋的话,相反,他是听得太过清楚,才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的确是极为看重宁隋,看重得恨不能亲手剖开宁隋膛,以报多次羞辱之仇。 可,宁隋那般轻浮的语气,说的看重明显不是他心里那个看重! 林星夜冷着脸,不叫自己出屈辱及犹豫之。 他看向手中汤匙,青绿的草叶漂浮在汤水中间,看着也并不太难吃。林星夜犹豫的是,他究竟还要不要吃这个含羞草。 他若是吃了,宁隋就会胡想他,认为他对他有什么割舍不掉的想法…… 他若是不吃的话,林星夜自幼养成了贵公子的脾,他从没有过拿起一样事物,因为嫌弃难吃就把它放下的。 况且,他此时要是放下了这汤匙,岂不证明他连宁隋一句浑话都受不住?林星夜自认他是宁隋一生最大的对手,绝不可能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林星夜稳了稳心神,冷冰冰的样子像没听到宁隋无礼的想法,将汤匙递到自己边。 他喝汤的动作优雅矜贵,和修真界许多修士风卷残云的速度比起来算得上很慢,温热的汤汁细细地滑入口中,漂亮的喉结上下一动,,牵动着宁隋的心神。 宁隋这时候觉得心里的悸动又来了,呼不稳地错不开眼,他看见师兄浅的上沾了些汤水,润微亮,就像是在替冷淡的主人说:任君采撷。 宁隋觉得自己这般的想法太疯魔,强行抑了心中一时发出来的强烈炽热情,却还是浇不灭那团余火。 【师兄这般如朝,剑比天光……当真令人挪不开眼,令人想要……】 想要什么?林星夜险些想要质问宁隋,他捏稳碧空剑,面如雪,生生将恼怒的情绪给下去。 他不知自己究竟是哪儿惹了宁隋,让宁隋不同他用阵法比斗,反而多方在心里想他。他一个剑修,能让仇敌铭记的,居然不是剑术,而是毫无用处的脸…… 这只能说明,他的剑术在宁隋眼中比不过他的脸,当真是奇大辱…… 林星夜如梗在喉,仍未放弃要吃掉汤匙中的含羞草。 他也被起了脾,倒真想听听宁隋适才未竟之语,究竟是想要什么?之前污蔑他对他有意,现在又想如何折磨他不成? 林星夜心中,他和宁隋结下的梁子太多,二人是宿敌的观念深蒂固。即使宁隋多次在心里瞎想他,林星夜也觉得宁隋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说不定还是拿他当作取乐的玩物。 龙族之中,豢养玩物的现象屡见不鲜。便是林星夜的父亲,也在不夜城中豢养了七八十位姬妾娇郎,没名分的入幕之宾更是数不胜数。 林星夜抬眸,眸光如冷星淬雪,直直地望进宁隋眼中。 宁隋不敢和他对视,生怕自己一时唐突,极快地别过头。 林星夜眼中冰凉,心中想道:懦夫,虚伪。刚才什么不敬的都想了,现在才别开脸,又有什么用。 宁隋要真是懂礼,本就不该在心底那般想他。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