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在他肩上,漏出他指。 他能摸得见。 老槐树下,是早已被毁的坟墓。 他记着曾经那具骨骼躺卧的位置,缓缓睡进去。 再也没睁开眼。 待到九方遇寻来时,他连尸体都不剩了。 芦花被风吹开,出一小块玄石。 其实女娲石的成份已经少得可怜,早在好几前,奚玄卿将自己剐了个干净,分裂出两块女娲石。 一块,要代替幻境中已被虞焰燃烧干净的神骨,拿去镇问心秘境。 一块,送去万灵境给仓灵,完成他最后的承诺,复活奚暮。 九方遇知道,这最后一块玄石是什么。 它同女娲石不太一样,他玄琉璃般的外壳下,淌着一股凝质的水心。 这是……奚玄卿的心。 一颗石头,凭空长出了心。 在没有凤凰心的情况下,在上仓灵之后,在咽下数不清的苦果中,一颗石头活生生长出了心。 坚硬的琉璃外壳不堪一击,内里的动心柔软温热。 这颗心,也是留给仓灵的。 它随着喜帖和他的亡讯,作为贺礼,送到了仓灵手中。 有了它,奚暮三百年前的记忆就回来了,空壳将被注入魂灵。 但和奚玄卿无关。 …… 那颗心挂在仓灵前,掩在繁复的大红喜袍下。 他攥着它,才走完了这场声势浩大的婚礼。 宴席尽,宾客散。 凤凰燃烧着巨大的红烛,烛泪淌个不歇,烛芯煎熬作响。 仓灵端过合卺酒,走到铺着大红喜被的榻边,静静看着那张无悲无喜,犹如玉胚雕琢成的完美面容,那双桃花眼倒映着仓灵的脸,可他却没有在看他。 “是不是只要将它放进身体里,你就能回来?” “是不是这样,你就从未消失过?” 奚暮看着他,那双眼是空的,没有任何情绪,就连茫然困惑都没有。 他理解不了仓灵的话,也无法作出回答。 仓灵递给他合卺酒,他便接过来,叫他喝,他便仰头饮下,叫他替自己摘下发冠,他便照做,叫他为自己宽衣,他亦遵从。 仓灵紧紧攥着石心,他不知自己作出选择后,等着他的是奚暮的回归,还是奚玄卿永远消失。 倘若,这颗心能让奚暮回来,那又如何证明这颗心的主人不是他要等的人呢? 可他要等的人……为什么要是奚玄卿呢? 将这颗心送到奚暮前的那一刻,不知何时坠落的泪,溅在手背上,像一刺,狠狠扎醒了他。 他蓦然回手,将石心护在怀里。 凤凰心疯狂跳动,挣扎,一股股泛酸苦水涌上喉咙,潜意识里一个声音告诉他,他若那么做了,他将永失所。 他崩溃到大哭,伏在奚暮肩头疯笑。 假的! 假的!! 活在三百年前记忆里的奚暮,的是三百年前凡尘境的小妖怪。 回来的,只会是失去小妖怪的那个凡人修士。 他额头抵在奚暮温热的膛前,啄吻掌心捧着的石心。 “别走……” “不要走……” “你不能又扔下我,不要再一次把我丢了……” 这一次,我知道,哪怕再有三百年,三千年,三万年,我都无法找回你。 你能不能别走…… 陷入中的仓灵,甚至冒出疯狂的念头,不管奚暮和奚玄卿在他心里算不算同一个人,都没关系,哪怕是……三个人一起呢…… 但他不要求回来的,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 一遍遍啄吻,又一遍遍愤恨地啮咬,要在奚玄卿的心上留下齿痕。 他没注意到那颗冰凉的石心在发烫。 也没发现,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奚暮的手臂抬起,圈住他,搂在怀里,让他贴着他的膛。 膛温热,体外的心脏砰砰跳动。 仓灵蓦然一顿,抬眸间,对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垂的鸦羽长睫下,那双眼睛映着红烛暖光,泛着无限缱绻。 “……不要走!” 久久地,迟来的一声长叹。 没有灵魂的空壳,在没有命令引导下,艰涩地说:“好,不走。” 话音刚落,便被怀中人身堵住,泪水一滴滴坠下,淌在角,弥漫在舌间,化作苦涩的吻,又随着红烛暖光的温度热烈纠。 仿佛只有一直燃烧,一直升温的躯体,才能证明彼此还存在。 窗幔缓动,红绸被褥被揪皱…… 沉甸甸的,仓灵似陷入一场幻觉,他躺在绵软的云层上,身下的柔软散开,他心惊胆战地跌落深空,又落入另一片绵云上,裹他,贴在皮肤上,安抚不断悸动发抖的灵魂。 他一下子觉得时空溯洄,来到三百年前,奚暮单膝跪在他面前,捧着他足踝落下轻吻,温柔而诚挚地向他表明心意,说他他,说想同他成婚,要与他长厢厮守。 这一次,他没拒绝,他捧起奚暮的脸,在对方角落下吻,矜持地“嗯”了声。 又说:“你怎么才说出口呀,我等你好久了。” 在被泪水淹没的视线里,他看着布活人气息,生动无比的一张脸,贴着他,一寸寸吻遍他。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