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等到几十年后,下一代的君主发现陆地上已经没有太多可发展的地方,还可以往航海方向发展,争取能够早找到美洲大陆,把上面生长的各种作物都带回来…… 皇帝一看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不由出声提醒,“阿姊今就不要想公事了,该尽情享乐才是。” 贺星回回过神来,笑道,“尽情享乐倒是没问题。不过,人人都有大礼,那皇上要送朕什么呢?总不能就用几盆桂花打发了吧?” “自然不是。”皇帝道,“朕的礼物也早就准备好了。” 说着,招手叫来旁边的卫海,接过他手中捧着的匣子,递给贺星回。 贺星回打开来看,里面放着的是一卷诏书,内容是设立一个新的节,将今天定为天帝天后双帝下凡的子,名字就叫双帝节,官方和民间都会举办庆贺活动。 其实现在民间已经有百姓在庆贺这个节了,因为在袁嘉的设定里,八月初八本就是御真大帝的诞辰。——御真大帝就是天后那长达十六个字的封号的简称,天帝是金阙大帝。 书里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所以纵然中朝中都没有庆贺,民间百姓还是会自己庆祝一下。 现在皇帝将之定为官方节,几乎是明摆着摊开来说了,其中的含义有心人都能领会。 第098章 诏书 如果说“双帝节”的设立, 还是比较委婉的表达,几天之后的中秋宴上,皇帝当着群臣的面拿出的另一封诏书, 就是开门见山了。 其实大越本来没什么举办中秋宴的传统,至少开明以来从没有过。 所以皇帝突然搞了个中秋宴,要与群臣同乐,自然就是一件稀奇事了。 进之前,许多朝臣心里都已经有了一种“要出大事了”的预。这让他们不免忐忑, 但又竭力想要掩饰这种忐忑,于是整个宴会的氛围, 至少表面看起来十分热烈。 宴席就设置在御花园里, 方便一边品尝美食, 一边赏月。 暮四合,圆月初升,月光如银,夜风轻拂,在一片桂子幽香之中, 宴席正式开始了。 贺星回和皇帝相携而至时, 群臣已经在各自的位置上安坐了。虽然此时天光暗淡,只能靠烛火照明,光线不比白明亮,但站在高台之上往下看, 还是能够很清楚地分辨出女官与众不同的服,数量虽然少, 但夹杂在一式的朝服之中, 像是星星点点的光。 更重要的是, 她们现在已经不会再因为出席这种宴会场合而觉得紧张胆怯了。 偶尔对上周围打量的视线, 甚至还能从容举杯,朝对方点头示意,反倒叫看的人不好意思。 贺星回看了两眼,就收回视线。 今天的宴会是皇帝组织的,诸事也由他做主,贺星回只负责出个人,所以说了几句开场白之后,她就坐下了,任由皇帝掌控场面,反正这种场合正适合他发挥。 在歌舞的遮掩下,水一般的宴席送了上来。 这个季节确实很适合设宴,不那么热,但也绝不会冷,饭菜从御膳房送到这里来,无论温度还是口都是最适宜入口的时候。 除了一些经常入,能得中赐宴的官员之外,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本该是难得的机会,能够真正品尝御膳房的手艺。但现实是,今坐在这里的人,一大半都没什么胃口。 贺星回倒是吃得很安然,可惜她最喜的一道油焖大虾,吃起来麻烦又不太雅观,只能浅尝辄止。 忽然手边被推过来一碟剥好的的虾。 贺星回一转头,便见皇帝一边用巾手,一边朝她笑道,“难得阿姊有喜的菜,多吃点。” 她不由笑了起来。他们虽然是夫,但因为作息和空闲时间都不同的缘故,很少能够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但皇帝总能记得她的喜好,不过像是现在这样给她剥虾,倒是很少见。 主要是因为两人身边都不缺服侍的人,他通常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贺星回自然领了情,将盘子端过来,一只一只地开始品尝。 底下不知多少人注意到了这个细节,都不由被震了一下,心想,两位陛下的情是真的很好。 这一点,虽然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但有时又不免会疑心,觉得可能只是做出来的样子。毕竟权势之争,就连亲生的父子兄弟都会反目,何况夫?贺星回如此强势,很多人都觉得皇帝是被她制着,不能不退让。 至于他给贺星回的那些特权和优容,特别是最近这一年多以来种种纵舆论的做法,在许多人看来,更像是她自导自演。 所以此刻亲眼看到这一幕,觉自然十分复杂。 于是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皇帝终于进入正题,拿出那封诏书时,他们反而没有太过明显的反应了。 在这封诏书里,皇帝先是讲了高祖和太宗皇帝打天下的不易,又说了江山社稷到自己手上时的力,因为自己才能平庸,生怕担不起这样的重任,然后话锋一转,盛赞皇后的贤明和才能,历数她掌权以来的种种功绩,认为这是不弱于古之贤王的千古之功,应该得到与她的功绩匹配的身份和地位。 不得不说,虽然人人都知道现在的盛世是由贺星回一手缔造,但是真正听到这些政绩被一条条这样念出来,还是让人忍不住震撼。 普通的帝王,能做到其中的两三条已经算是贤明了。 有这样的功绩衬托,对于她应该得到更高的身份和地位这一点,没有人能说得出反对的话。 追究底,今还能够坐在这里的人,每一个都是这些政策的受益者。 因而,当礼官念出圣旨的最后一段,称皇后的功绩千古无匹,他这个帝王却身无长物,没有能够嘉奖她的东西,唯一能给的只有皇帝之位,因而预备在明年禅位,让她成为这个国家名正言顺的主人时,众人看起来都还算冷静。 非要让贺星回形容他们此刻的表情,她觉得应该是“第二只靴子终于落下来了”,松了一口气的情绪多过震惊和抵触。 大概也是因为这件事酝酿得太久,而且早有预料,所以真正说出来的时候,反而没有太过明显的受。当然,也有可能是没有反应过来,或者想说的话在这里不方便。 毕竟要当面骂她,很多大臣心里还是有些打怵的,还是在奏折里骂起来痛快一些。 而且他们也不知道同僚对此事是如何看待的,总要私底下串联一番,有了同盟者,才能放心开口。 脑海里漫无目的地转着这些念头,贺星回又吃了一只虾,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也没有预想中的那样紧张动。 一切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所以很多人在面对看不清的未来时,会心生惶恐。在这一点上,贺星回是幸运的,她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已经看到了很久很久之后,因而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也许并不全然是对的,但至少不会是错的。 所以她的态度是坦然的。 事实上,对她来说,御宇登极确实只是走个程的事,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毕竟朝政早就尽在掌控,走这一步,并不能增加她手中的权柄,反而可能会更遭非议。 但贺星回还是必须要走,因为这是她的责任,也是她的私心。 一件事有很多种可能,可是如果不迈出这一步,可能就永远只是可能。只有让它变成事实,才能化作一道光,照亮后来的人。 虽然人们常说后来居上,但有时候榜样的力量也很重要。在这个有无数束缚和掣肘的年代,她身为开拓者,和其他人相比,已经拥有了无数的特权。 如果连她都不敢走出这一步,又怎么能指望后来人超越她呢? 她自己正是借着前人光辉的指引,才顺利地走到这里,自然也有义务在此处留下一道光。 希望以后的人们提起她,应是“生女当如贺星回”。 …… 中秋节过去之后,整个朝堂上下的气氛都变得古怪起来。而且这种古怪迅速染了整个京城,又向着更远的地方扩散。 但是短时间内,没有任何人站出来表态。 就连平时对于这种热点新闻最为热衷的小报,也没有任何一家刊登了这件事。 最后还是《世界报》先登了一篇代表官方立场的文章,民间的议论才逐渐热烈起来。 而在那之前,朝堂上的暗涌动已经开始了。 从第二天起,陆续就有一些反对的奏折送了上来,有委婉含蓄的,也有言辞烈的,更有愤而辞官的。不过贺星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这些奏折就被皇帝拿走了。 “阿姊你别管,说了这件事给我,就不能让你分一丝神。”他斩钉截铁地说。 于是登基十五年,皇帝头一回在紫宸殿里设了桌案,办起了公。 和经常跟朝臣们言辞相对的贺星回不同,皇帝的做法是把重臣们都叫来,一人发一摞奏折,叫他们当着自己的面看完,写一份批复上来,写得他不意,就打回去重写,直到通过为止。 重臣们:??? 虽然这似乎是他们的职能,但总觉得不是这么用的。 写了一天批复的重臣们,晕晕乎乎走出紫宸殿的时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心里琢磨着是否要约束一下下面的人,不要再上这种没什么用处,只会被用来折磨他们的奏折了。 这还没完,很快就有一群女官从紫宸殿里走了出来。她们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个盒子,看制式应该是用来装奏折的那种。 正疑心这是否就是自己批的那些奏折,女官们已经各自散开,跟在其中一位重臣身后,“皇上说,折子既然已经批完了,就请大人顺便带回去下发吧。陛下-体恤诸位大人,说是盒子沉重,不可劳动大人们,叫下官帮忙送过去。” “……”不但叫他们批,批完之后还要他们亲自送回去给写奏折的人? 而且还是当着女官的面! 曾经,朝臣们以为留中不发就已经是最恐怖的事了,那意味着贺星回不想谈论这件事,本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现在有了对比,他们才终于意识到,贺星回是多么地委婉,多么地给他们面子,就算有时候当面指着鼻子骂,那也只是在小朝会上,没有让他们在下属面前丢过脸。 再仔细想想,如果没有贺星回,如果当初登基之后掌管朝政的就是皇帝…… 众臣都不由得一个灵。 要知道,皇帝毕竟是皇帝,才能平庸不代表他不能搞事情。在才能平庸的帝王之中,有如同先帝那样老老实实,照着父亲留下来的政策继续施行的,也有前朝大宣末帝那样肆无忌惮、横征暴敛、骄奢无度,将整个王朝都祸害没了的。 而他们这位皇帝陛下,以这些年的行事观之,多半会是骄纵任、朝令夕改,想一出是一出,让朝臣们焦头烂额、疲于应对的那种类型。 与他相比,贺星回是多么的英明神武、锐果决、敢于任事,纵然偶尔行事出格,也能自己扫尾,本不需要他们半点心。 如此几天之后,送到皇帝面前的奏折就越来越少了。 直到此时,民间的热议才刚刚开始。 不过他们关注的重点,就和朝臣们不一样了。贺星回有没有资格这事,本就不在讨论范围内,把从古到今的帝王拉出来比一比,如果连她都没有资格,那还有谁? 虽然她是个女人,可她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御真大帝在世,一个人间帝王的身份,还委屈她了呢! 百姓们真正关注的,是一个无关紧要——至少在臣子们看来如此——的细节。 皇帝有后三千,那女帝是不是也有? 虽然人人都知道现在的皇帝和女皇情很好,但这也没有影响他有后啊。既然皇帝有的女帝都有,那这后是不是也该有? 皇帝本人都没有想到,百姓们的关注点会如此清奇,搞得他也很尴尬。 他以前确实没有想过这有什么问题,因为世人皆是如此,何况他的后还那么和谐,大家像家人一样相处,对他来说,只是陪伴自己的人更多了。 现在忽然站到贺星回的立场上一看,觉确实是有点奇怪。 虽然在皇帝看来,他的嫔妃们喜贺星回多过喜他,对她也从来没有任何不敬,放在一般人那里,这就算是给予子的尊重了,可贺星回是一般人吗? 类比一下,她当了女帝,要是也设一个后,纵然那些男人都对他无比尊敬,在他面前不敢造次,也还是叫人浑身不自在。 这让皇帝一时不敢面对贺星回,悄悄地收了紫宸殿的桌子,回自己的天元去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又发了一份诏书,叫礼部制定一套禅位的程。 自古以来,禅位一般都是跟朝代更替结合在一起的,多半是在仓促之间成事,有一份诏书和传国玉玺就够了,本不会费心去什么仪制,要费心也是费心折腾登基仪式,那才是新朝帝王关注的重点。 毕竟禅位的前朝帝王并不需要体面。 但是现在的情况,虽然说是禅位,但本质上却是双帝并立,自然需要制定出一套单独的程,以彰显皇帝的不同。 ……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