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洱纳闷,打算放下垫,看一下其它地方有没有贴着这种符咒。目光掠过垫底部时,她的动作蓦地一停。 寺庙里的褥泽素白,因此能清楚看见,垫底部沾了星星点点的红印。若是将垫放平,位置正好对准了板上的驱符。显然是符咒未干的墨水,印到了垫底部。 桑洱皱眉。 驱符不是快消品,不需要定期更换。除非遇到了非常厉害的祟,驱符被其所破,燃烧成焦黑状,才要重新换一张。 葬岗的传闻由来已久。清静寺的制应该早就布下。 但显而易见,这些驱符是新的。 凑近过去,还能嗅到一阵淡淡的润墨味。很可能是今天才贴上去的。 桑洱最初怀疑这是被人偷偷做了手脚、失去了驱效果的符咒。可再三辨认,她发现这符咒的画法没有问题。 为什么之前不用妖怪的驱符,现在就需要了? 疑虑渐深,桑洱又翻了一下房间各处。最后发现,这个房间里,衣柜后、书架里……几乎每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都密密麻麻地贴了黄符。 驱符是够多了。却不代表今晚能安枕无忧。这东西就好比花水,了能让蚊子远离自己。但如果血特别香,蚊子该来的还是会来。 这些黄符,可以庇护住一个普通人。 轮到她,那就未必了。 夜渐深,东厢的房间,断断续续地熄了灯,只有桑洱的房间依然亮着烛火。 外间的雨越下越大,犹如倾盆倒水。润的雨丝濡了窗纸,吹破了一角,扑地熄了桌上的蜡烛。房间暗了下去。 桑洱的神经地跳了一下,忽然,听见了廊外有某种重物的落地声。 同时,炽白电光鞭笞夜空,一个黑影,仿佛不知名的野兽,在窗上一晃而过。 半秒的功夫,闪电已暗了下去。 乌云蔽月,内外同暗。 那道影子融入了夜里,不知道去哪了。或许在屋顶、在门口……甚至在四面八方。 桑洱的喉咙阵阵发紧,退远了几步,悄悄从后方的桌子上摸了一个东西。 被雨水打的窗纸破了一个小。她屏住呼,以拳抵眼,对准了那个。 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片浑浊的白,仿佛是破被翻飞的纸黏住了。 下一瞬,那片浑浊的白忽然动了动,自右向左,出现了两颗叉叠在一起的浑浊扁球。 这是一只眼睛。 廊外那只东西,正趴在薄薄的门板上,用和她一样的姿势,窥视着她。 刹那间,麻意在脊柱蔓延,好在桑洱早已有了一点准备,手毫不犹豫地一划。 只听滋啦一声,火折子烧了起来。在漆黑环境里,如太冉升。 外面那东西受不了这刺眼的光线,怨毒地尖叫了一声,倏地跳回了草丛里。 桑洱也退后了几步,后背已出了一身冷汗,手微微发抖,将火折子的火焰引燃到了那半截蜡烛上。 果然没有看错。 外面那东西是山鹫。 山鹫,独眼双瞳,浑身发如刺突起,手生两翼,双腿有力,常于山中出现。倒不是非常厉害的物,哪怕是不会仙功的人,有一身蛮力,也能和山鹫打个平手。所以,它那么容易就被烛火吓跑了。 在昭宗的时候,桑洱和谢持风一起出任务,好几次见过这东西。所以,当它在窗外跳过时,桑洱就认出了它的轮廓。 虽说不难对付,但应该没人想看见这东西。 因为山鹫偏吃腐,经常闻着味儿就来了。它们的出现,往往意味着强大的凶煞即将现身。就如同大暴雨前低飞的蜻蜓,是一种凶兆。 山鹫本身不足为惧。在它们之后,会有什么东西造访清静寺,才是最要命的。 桑洱:“……” 身负原剧情死亡buff和纯体质两大旗子,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肯定是首当其冲的那个。 系统:“是的,宿主,你看一下【霉值】。” 经它提醒,桑洱才发现,霉值已经变成60/66了:“???” 系统:“为了之后的人生安全,建议宿主赶在霉值格前,将它拉低。” 蜡烛燃得只剩半截。桑洱微微一抖,一把捞起了角落的油纸伞,撑开了它,提着灯笼,闯进了茫茫雨幕里。 …… 东厢和北厢距离更近。西厢是一片独自分出的幽静院落。好在,这里的房间都有名字。桑洱还记得带走尉迟兰廷的两个尼姑说的话,知道他住的房间叫什么。 仿佛后头有夺命之物在追逐,桑洱闷头,冒着大雨,快步跑过曲折的回廊。终于看见了一座伫立在黑暗里的屋宇。 走廊下是一道木阶梯,木头表面积雨水,滑溜无比。来到楼梯下时,桑洱手中的灯笼已经熄了。光线一暗,桑洱踩到了水,重重地滑了一跤,趴在了楼梯上。头发被雨水滴滴答答地打了。 灯笼了,瘪了下去。油纸伞也落到了别处。 桑洱疼得眼睛一红,渗出了泪。 岂有此理,尉迟兰廷的房间肯定和她有仇。为什么每次到了他门口,都会摔一跤? 这时,天空再度被电光撕裂。银亮光芒照下,桑洱趴着,看见了廊下的积水如河般涌出,似乎还飘了几张皱巴巴的、不知是被泡烂了还是被撕碎了的黄符纸。 她怔了一下,周遭就又暗了下去。半秒后,闪电伴随闷雷再起。她看见,走廊上除了自己的影子,还多了几道黑影——在她的头顶上,屋檐之下,倒挂着几只山鹫,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草! 桑洱大惊,倏地爬了起来。这道楼梯的正对的不是房间正门,而是一扇窗户。 这时候没时间讲究敲门了。桑洱狈地钻了进去。撑起窗户的木条被她撞松了。沉重的窗叶“啪”地倒了下来,将狂风暴雨的喧嚣,隔绝在了一片寂静和黑暗之外。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桑洱剧烈的心跳、急促的息声。 这里的格局和她住的房间似乎不同。铺放在了东侧。尉迟兰廷应该在上面吧。 桑洱擦了擦眼皮上的水珠,往前走了两步,忽然,烛灯在她后面亮了起来。 尉迟兰廷不在上,而是站在她的身后,垂眼:“嫂嫂,你怎么来了?” 他的样子异常地冷漠,披着头发,带着一丝审视,望着她。 经过这一番折腾,霉值已快近66了。桑洱哪有时间去分辨他的表情,只知道自己有救了,踉跄了一下,出了笑容,朝他走去,似乎想抱住他。 只是,下一秒,她的额头就被一手指顶住了,无法再向前半步。 尉迟兰廷淡声道:“离我远点。” “我说过了,我讨厌脏东西。” 尉迟兰廷望见眼前的少女瑟缩了一下,有点不知所措地提着脏兮兮的衣摆。眼眸仿佛也泛了一层意。 真的——很像当年某个雨夜,趴在门口,朝他乞怜求活命的那只东西。 “这就哭了?”尉迟兰廷抱着臂,微微俯身,寸寸细看她的神,轻言慢语:“真意外,我以为嫂嫂听不懂呢。” 说完,他就撇下桑洱,走向边了。 桑洱摸不准他什么意思,无措地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跟随着他。 应该不是错觉——尉迟兰廷现在的心情,似乎很差。 他是不是……预到了什么? “嫂嫂还站在那里干什么,我和你开玩笑的。下着大雨过来找我,总不至于是准备在窗边站一个晚上吧?” 听见这话,桑洱回神,用手背擦了擦眼,朝他走去。 傻子不记仇,还认死理。 认准了一个人对她好,即使被他欺负了,也会傻乎乎地照单全收。记吃不记打,一招手就巴巴地凑近。 尉迟兰廷施舍地抛了一块干的布巾给她。桑洱将头发擦得半干,看见尉迟兰廷已无视了她,靠坐在头,似乎准备休息了,也没说让她做什么。 桑洱抿了抿,有点骑虎难下,站在了屋子中间。 刚才翻东西时就发现了,这些房间的衣柜,都有放备用的尼姑袍。 她在屏风后,换下了衣服。 这样总不会是脏东西了吧。 刚才被尉迟兰廷戳了一下额头,近顶点的霉值小幅度降低,回到了60/66。 但那不够深入的触碰,不过是杯水车薪。才一会儿的功夫,它又升上去了,成了65/66。 没时间犹豫了,桑洱垂着脑袋,在脑海里默念了两遍“他是小姑子”,就跑了过去,轻轻拉了拉他的被子。 尉迟兰廷瞥向了她。 桑洱蹬掉鞋子,躬身,嗖地钻进了他的被窝里,接着,拉起被子,蒙住了头:“……” 第30章 被子蒙着头,仿佛成了一个茧,为桑洱隔绝出了一片安全而舒适的空间。 但很快,她的茧就被人无情地剥开了。 尉迟兰廷掀开了被子的一角。 “遮着脸做什么?”尉迟兰廷看着她,问。 骤然有光落入。烛光照入瞳孔,桑洱的眼睛一酸。 卧槽!这副身体的泪腺太浅了,要是被误会躲在被子里哭,那也太丢脸了。 桑洱莫名有点慌,用力想重新将被子拉过头。但还是拗不过抓住被角的那只手。 “你这模样,倒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尉迟兰廷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颌,慢慢近了她,青丝滑落,遮住他半张面容。美丽又冷漠的双目映出了她的面容:“一开始,不是嫂嫂自己来找我的吗?” 桑洱的脸颊,如同细的软豆腐。 稍一用力,指腹就会陷进去,挤出一团。很好捏。 桑洱的鼻翼轻轻地鼓动了一下,敢怒不敢言。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