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将至,龙舟水如期而来,滂沱大雨伴着雷电下了三天三夜还未停,田里的禾苗连叶尖都看不见了。 这天夜里,陶家村人在梦中觉一阵天摇地动。 难道是发生地震了? 村人惊醒过来纷纷往屋外跑,雨霎时浇透了身上的衣裳,可一切已归于平静。 这是怎么回事? 雨水让大伙的头脑迅速清醒,借着闪电时的亮光往周围看,整个村子安然无恙。 他娘的贼老天! 村人们骂骂咧咧返回屋内,换上干净的衣裳继续歇息了。 这场雨又下了一天一夜才停,待低处田里的水退去,禾苗基本上是活不成了。 陶家村内哀声不断,人人都说“立晴,养穷人”的谚语靠不住,今年分明就是个大灾年。 相比于村里其他人家,榴花一家更关心山上那五十亩新种的山茶。 山茶树苗种下不到两个月,系尚未扎稳,下这样大的雨,极有可能会涝死。 雨一停,榴花、曹氏和陶有贵就往山里跑。 当来到油茶山,眼前的情景令三人不敢置信! 今年才种上树苗的那两座山凭空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地高矮不等的石堆。 这两座山头在最边上,旁边是一条巨大的深谷,山体陡峭,接近垂直。 凸出地平面的山体主要是由稀松的黄土构成,因种山茶的缘故,山上原先覆盖的植被清除殆尽,而新种下的树苗又未生长起来,连暴雨致使山体大面积滑坡。 “老天爷,你是存心不给我们活路啊!田里的禾苗没了,辛辛苦苦才种的五十亩山茶也没了,你让我们一家怎么活?你这个不长眼的老天爷......”曹氏往地上一坐,放声哭嚎开了。 这五十亩的山茶人工钱跟之前买山的钱加一起数目不小,一夜之间全打了水漂,换谁谁不心疼? 陶有贵蹲在地上,哀声叹气。 榴花懊恼得想骂娘,山体滑坡的问题她原也考虑过,只是未曾想到今年会遭遇这样的大雨。 真是一时大意,血本无归啊! 美好生活的希望遭受重创,榴花的心都凉透了。 天灾,人力不可抗也! 事已至此,再怎样伤心痛也不顶事,曹氏哭过一阵慢慢止住了。 三人默默往回走,一路上谁也没吭声。 到家,雪花、杏花问起山茶苗的情况。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曹氏就悲从中来,带着哭音道:“没了,全没了.......” 雪花杏花一脸惊讶,忙问道:“怎么会全没了?” 曹氏出帕子一边拭泪一边道:“不但苗没了,连山都没有了。” 姐妹俩更加疑惑。 杏花拔腿往外冲,“我去瞧瞧。” 榴花拦住杏花,有气无力地说道:“二姐,别去了,走山了。咱家新种的那两座山全塌到沟里去了。” 听闻此言,雪花和杏花终于明白前两深夜的地动山摇从何而来了。 可家里损失了两座山的油茶,往后家里的子该怎样过呢? 雪花杏花二人心情沉重,坐下默默无语。 众人脸上皆是浓浓的一层忧愁。 一阵难言的沉闷过去,榴花突然站起身来道:“好了,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不就是五十亩油茶山没了么,咱们还有一百亩呢!都打起神来,今年咱们多留些油茶种,明年争取把余下的一百亩山全种了,子慢慢会好起来的。” 听到这话,其他人脸上的愁容略淡了些。 曹氏哀声叹气道:“话是有理,可咱家又不是家财万贯,这一下去了小二百两银子,我心里难受哇!” 榴花开导曹氏:“娘,俗话说的好,有所得必有所失,咱家这回虽然损失了二百两银子,可二姐也得了门好亲事不是?细算起来咱们还有得赚。” 曹氏想到两天后就是杏花定亲的子,略开怀了些。 “不,我不定亲了。我嫁出去,家里就少了个干活的人。爹娘的年纪都不小了,我怎么忍心看你们为这个家劳,自己去过好子。”杏花语气坚决地说道。 家里接连遭受天灾,正是困难的时候,她出嫁,爹娘少不得又要准备嫁妆,这不是雪上加霜么! 曹氏听见杏花说不定亲了,立马急眼,“不定亲,你是想气死我呀?啊?说好了的事,你说不定就不定,我们的脸面往哪放?那张家有什么不好?你倒是给我说说!” 杏花抿住不作声。 雪花轻言细语劝曹氏道:“娘,二妹也是一片孝心,想留在家帮你跟爹分担呢?你别恼气,我好好劝劝二妹就是。” 榴花也劝杏花道:“二姐,咱们家虽没了五十亩油茶山,却也不至于落到子过不下去的地步。娘最忧心你跟大姐的亲事,你把这么好的人家推了,娘心里该多焦急啊!” 雪花笑着道:“是啊,二妹,你嫁出去了,家里还有我跟小妹在呢,不会看着爹娘劳累不管的,你只管高高兴兴地出嫁。” “大姐,我.....”杏花还再说什么,可眼睛瞄到曹氏正在怒瞪着她,赶紧把话咽了回去。 曹氏看杏花不说话了,神缓和,安排起端午节的事来。 第二天,陶有贵和榴花去了镇上,一是为端午节置办祭祀祖宗的物品;二是为杏花定亲准备招待张家的酒席。 张家说要风风光光娶杏花过门,自家也不能太小气。 二人从许家铺前经过,发现铺子换了主人。 因着禾苗遭遇水患,陶家村的人都没多少心思过端午,简单祭祀一番祖宗了事。 初六,张家挑着一担聘礼来到陶家村,村里人活也不干了,都在家议论陶有贵二闺女定亲的事。 陶家准备了好几桌酒菜,把里正和关系要好的人家全请了过来。 书生这两正好在家,也随陶氏一起来了。 陶家这院门敞开,好些村人故意路过或找各种借口上门来看究竟。 看过张家安的人回去便说,陶有贵的新二女婿不但一表人才,家里田地多不说,还有祖传的手艺,攒着不少的家底。 言谈间,自然免不了将张家安同许平昌对比,最后得出结论:这个确实要比之前那个强。 “人长得细高条,又白净,说话斯斯文文,客客气气,像个读书人。” “我听说这个张家安原本就是读过书的,还读了好些年呢!” “怪不得,怪不得。” “嘿,陶有贵是了狗屎运了,闺女二嫁竟然比头婚还嫁得好。” “这不听说杏花是旺夫命嘛,都想来娶。” 张氏听着这些话,心里就跟长了刺似的,刺得她哪哪都疼。 她发誓一定要搅黄这门亲事。 张家人还没走,她就先一步到了张家庄。 张氏娘家如今只剩一个老娘,她爹早几年前就病故了。 张氏的娘年轻时也颇有几分颜,子又快,比一般乡下媳妇看起来有韵味得多,即便年纪大了也跟汉子门说笑,言谈无忌。因名叫海棠,村里人都唤她作“海棠娘子”。 张氏跟后生私奔,海棠娘子也责怪闺女丢人! 可丢都丢了,除了想办法把闺女嫁出去,还能打死她? 怎么说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啊! 闺女作了孽,当娘的不护着,旁人还不得往死里糟践? 张氏见了她娘,泪恨道:“娘,今天张老头带着张家安去提亲了,一大担的聘礼,村里人都说陶有贵了好运。娘,我如今过得生不如死,为何他的子越过越好?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海棠娘子叹气道:“当初我就劝你不要嫁去陶家村,你死活要去。男人都是出来偷腥的猫,吃完了翘翘胡须还是要回主人家的。” 张氏抹了把泪,道:“当初我也不是真想跟陶有贵过,嫁去陶家村就是想时不时在他面前晃悠,给他些堵。” 海棠娘子气道:“你就是傻,为那样一个男人赔上自己一辈子,值得吗?” 张氏面倔强,声音寒得渗人:“骗过我的男人,我一辈子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 海棠娘子苦口婆心劝道:“傻闺女,你都这样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好将申儿养大成人,后半生的子还长着。娘活不了几年了,不想看着你在烂泥塘里陷一辈子。” 张氏神冷,没有接她娘的话。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