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侧殿内,正让人去叫孙女的秦老夫人见主仆俩一前一后地进来,望了望她身上的斗篷,笑道:“清晨凉,亏得青玉丫头细心,晓得让你披件挡风的。” 见果如自己预料这般瞒过去了,秦若蕖心中有几分得意。 “来,蕖儿,见过孤月大师。” 她这才留意屋里头的另一人,见是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忙听话地上前见礼。 “不敢,这位便是府里的四姑娘?”孤月大师含笑相询。 “大师好眼力,确是老身那排行第四的孙女儿。” 半晌,秦老夫人叹了口气,搂着秦若蕖又道:“若说这辈子老身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唯有这丫头,今难得与大师相遇寺中,老身有个不情之请,烦请大师为老身这丫头相上一相。” 秦若蕖眨巴眨巴眼睛,不解地望望这个,又看看那个。 孤月大师捊着长长的白胡须,道:“祸既远离,福未远矣,老夫人无需过份忧心。贫僧观四姑娘面相,应是多福多寿之人,虽有些坎坷,但亦无大碍。” 听他这般说,老夫人却是喜忧参半。喜的自是那句“多福多寿”,忧的却是不知这“坎坷”到底有多坎坷?是特指当年那场祸事,还是孙女今后所要经历的? 只是她也知道便是再问下去,孤月大师能明言的也只有这些,唯有暗叹一声,谢过了他后,祖孙一行人这才告辞回府。 回到自己所居的揽芳院,方跨过门槛,便见院中一个悉的身影,秦若蕖大喜,快走几步扑上去,搂着对方肢撒娇地道:“岚姨,你终于回来了!” 素岚怜地抚着她的脸庞,含笑道:“再过几个月便要及笄,可以议亲事嫁人了,小姐怎的还像个小姑娘一般撒娇。” “就撒娇……” 一旁的青玉“噗嗤”一下便笑出声来:“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久别重逢呢!” 明明岚姨才离开不过两。 “就你多嘴,岚姨,咱不理她。”秦若蕖啐道。 “好,都不理这多嘴丫头。”素岚笑意盈盈地表示赞同。 “啊?怎能这样……”抗议的声音伴随着轻笑声飘落院中,久久不绝。 *** 天渐暗,暗的街道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步伐匆匆的行人。 “主子,天已暗,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下吧,属下记得前方不远有个客栈。”城南大街上,一名身着蓝衣的男子低声音道。 被唤“主子”的男子浓眉皱了皱,望望天,点头道:“也好,既已进了城,也不在乎早一晚一。” 见他应允,蓝衣男子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皮糙厚的倒也没什么,可主子身份尊贵,虽亦是习武之人,但连来徒步而行,到底让他放心不下。 “属下记得就在前面,再走……”话音乍停,身体亦警觉地绷紧,同时上前一步,将“主子”护在身后。 “长英,去看看。”目光落到小巷内,“主子”男子吩咐道。 “……是。”长英迟疑了一下,方领命而去。 只见深长狭窄的小巷内,借着微弱的月光,可见一个身着黑衣的身影,手里握着长,正一下又一下地用力砸在地上那个被麻袋套着头的男子身上。 男子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叫声,却让那人打得更狠更用力。 “住手!”长英大喝一声,成功地止住了对方的动作。 那人似是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突然间抬起右脚,朝着地上男子用力踩去,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叫声,待长英赶过来之时,黑衣人已飞身而去。 “长英,不必追,瞧瞧他伤势如何。”缓步而来的“主子”,若有所思地望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片刻后吩咐道。 “主子,他的右手被活活踩断了,怕是接回来也无法回复如初。” “下手倒狠。” “一般来说,如此近身痛殴,想来必有深仇大恨。” “嗯,把他抬到最近的医馆吧!” 秦府揽芳院内,素岚心急如焚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口里不停地责备:“这事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明知、明知……” 青玉低着头不敢多说。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头推了开来,不一会的功夫,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走了进来。 “蕖小姐!” 第四章 黑衣女子应了一声,随手接过青玉递过来的棉巾擦了擦脸,又就着铜盆净了手,这才在上首落了座。 跳动的烛光投到她的脸上,一张莹白清透的容颜渐渐变得清晰,那张脸,赫然便是秦府的四小姐若蕖! 只是那冷漠生硬的眼神,与白时却是截然不同。 “蕖小姐,若有要紧事需办,尽管让青玉去便是,何需你亲自去?”素岚叹了口气,不赞同地低声道。 “不亲自动手,难消我心中恶气。”若非青玉来得及时,她只怕当场便会冲出去教训那恶心不长眼的一顿。 “闲话莫提,此次你外出,可有查到她的下落?”端过茶盏呷了一口温茶,“秦若蕖”淡声问。 知道自己再劝也无用,素岚无奈,回道:“只查到她当年离开后,不到半年时间便嫁给了卞州城的一名商人作填房,后来那商人意外身亡,她因无后被夫家族人赶了出来,从此下落不明。” “查,给我继续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就不信,她真能躲一辈子!”冰冷的语调,在寂静的夜里,犹显得肃杀凛然。 追查了这么多年,她早已锻炼出极佳的耐,哪怕是挖地三尺,她定要将那人找出来,以还当年血案一个真相,亦是给无辜丧命之人一个待! “放心,天下虽大,怕也再无她容身之处,把她揪出来不过是早晚问题。”素岚颔首,略顿了顿,又道,“事情如今也算是有了些眉目,蕖小姐不如早些就寝?” “秦若蕖”秀眉轻颦,似是在思量,少顷,点头道:“也好。” 见她应允,素岚连忙上前侍候她更衣,站于一旁因心虚始终不敢作声的青玉快步上前,动作利索地整理好铺。 直到纱帐内传出均匀的呼声,两人方不约而同地轻吁口气。 素岚若有似无地叹息一声,余光瞄到一旁的青玉,想到上睡之人今晚一番举动,余怒未消地瞪了她一眼。 青玉将头垂得更低,半句也不敢分辩。 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秦府陆续可见当值下人的忙碌身影。 揽芳院寝间内,秦若蕖打了个呵欠,着眼睛唤:“岚姨、青玉。” 话音刚落,纱帐便被人从外头掀了开来,素岚与青玉两人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 “小姐醒得比寻常早了些,昨夜睡得可好?”素岚笑问。 “睡得可好了,就像当初头一次一早醒来,发现浑身上下再也不酸痛一般舒服。”秦若蕖五指作梳,轻顺着长发,笑眯眯地回道。 正在整理着铺的青玉闻言动作顿了顿,很快又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叠得整整齐齐的锦被,道:“那几个准又是偷懒去了,这般久还不把水端进……” 话音未落,却听秦若蕖气哼哼地道:“青玉,你把枕头往里边多移了三寸!” *** 书房内,墙上挂着的西洋钟敲响了一回又一回,耀眼的光透过雕花窗进来,洒落地的金光。 昨一整夜未曾阖眼的秦府大老爷秦伯宗疲惫地按了按太,进来寻夫的秦大夫人见状忙上前来练地为他按捏肩膀。 “便是天大之事,也总大不过身子,老爷何苦……” “妇道人家懂什么!”秦伯宗烦躁地推开她。 大夫人也不在意,轻轻拂了拂袖口,在他面前坐下,柔声道:“妾身自是不懂,只是昨从嫂嫂口中得知一件事,不知老爷可知?奉旨巡视地方官员的端亲王,如今只怕离咱们益安城不远了。” “什么?”秦伯宗大惊,“不是说王爷朝北而去么?为何竟是南下?” “端王行事莫测,谁又能猜得准。” “岳父大人与两位舅兄可知详情?” 大夫人摇头:“父亲也是偶然之间从陈大人口中得知,其余之事并不晓得。” “端王忽然而至,这可大大不妙,一个处置不好,怕是半生经营毁于一旦!不行不行,我得想个万全之策。”秦伯宗心急如焚,喃喃不止。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向子,道:“听闻这两四弟妹身子抱恙,你身为大嫂,理应前去探望探望。” 大夫人心神领会:“老爷说的甚是,是妾身疏忽了。” 要论起与皇家的亲近,放眼整个益安城,哪个及得上秦府的四夫人?那可是当今皇上生母康太妃的娘家侄女。今上侍母至孝,待母族周家多有恩典,周氏一门之荣耀,非寻常人等所能及。 “作死呢,这般不懂规矩!”正要出门的大夫人被突然冲进来的身影吓了一跳,待定睛一看,见是丈夫身前侍候的小厮,不恼道。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夫人饶命,只因有要紧事要回老爷。”小厮见险些撞到主子,吓得“扑通”一下跪到地上求饶。 “有何要紧之事?”秦伯宗皱眉。 “回大老爷,外头来了位贵人,四老爷让小的来请大老爷出去接。” 秦伯宗“噔”的一下从太师椅上蹦了起来,贵人?向来不理事的四弟着人来请,难道、难道是端王? “来啊,更衣!”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再不敢耽搁,高声吩咐道。 秦若蕖自是不知有“贵人“临门,她正腻在秦老夫人怀中叽叽咕咕地说着祖孙俩的悄悄话,明柳与素岚两人相视而笑,携手静静地退了出去。 “三姐姐说,哥哥很快会给我娶个嫂嫂,祖母,嫂嫂是谁呀?”她睁着明亮的双眸,好奇地问。 秦老夫人双眉微不可见地皱了皱,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阿蕖的嫂嫂是谁啊?告诉祖母可好?” “阿蕖不知道啊!”秦若蕖纳闷了。 “祖母也不知道啊!”秦老夫人学着她的样子。 秦若蕖愣了片刻,长长的眼睫扑闪了几下,猛地恍然地“啊”了一声,噘着嘴不乐意地道:“祖母作人!” 秦老夫人放声大笑。半晌,才搂过独自生闷气的孙女哄了几句,便又将她哄得笑颜逐开了。 “笨丫头,心眼都没长一个,将来也不知会被哪个坏小子哄了去。”见孙女如此容易哄,老夫人笑叹低语。 “老夫人,大老爷传话过来,端亲王驾临,请老夫人与四小姐往庆元堂。”明柳掀帘而入,禀道。 秦老夫人笑意渐敛:“其余各位姑娘可都去?” “回老夫人,都去的。” 阖着眼眸深深地了口气,片刻,她才拉着秦若蕖的手道:“渠丫头,走吧!” 此时的秦府四位老爷,正引着一名锦衣男子往庆元堂方向而去。daMinGpump.COm |